伊莉討論區

標題: 黎孅 - 暖心貴公子【單】 [打印本頁]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標題: 黎孅 - 暖心貴公子【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10 06:0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18186051[/attach]

【內容簡介】

第一次見面,她一身龐克打扮,耳骨穿著耳針,在酒吧當女酒保,
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別來煩我”的強大氣場;
再次遇見,她竟一身窄裙套裝,成為他公司的庶務女郎!
他不該對這女人產生興趣,聽說就是她勾引了他妹妹的男友,
害得他活潑甜美的妹妹變了一個人……但,勾引男人?
就憑她這足以媲美撞沉鐵達尼號大冰山的冰冷模樣?!
他忍不住好奇的關注她,這才發現公司錄取她簡直是撿到寶,
不但可以送郵件換燈管辦迎新,連業務部的專案企劃她也很行,
唯一不行的是她有社交障礙,寡言不是生氣,而是不知如何應對,
見到她無意間對他流露出困惑無助的眼神,那威力有如原子彈,
他的抗拒瞬間灰飛煙滅,決定出手調教這塊璞玉,
用牽手親吻,讓她習慣他的碰觸、褒電話粥讓她習慣他的聲音;
用他的圍巾讓她習慣他的溫度、陪她用餐讓她習慣他的餵食;
看著她越來越有人性的反應,他以為自己成功了,
誰知事情並不像傻人想得這麼簡單……

【出版日期】 2016年03月11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91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楔子

    樓梯下方的儲藏間,窄小、陰暗、潮濕。

    無論夏天的炙熱,或者是寒冬的來襲,都無法讓那坐在角落裡蜷曲著身子,瘦弱嬌小的女孩,發出半點聲音。

    在這個盛夏,天氣又悶又熱,女孩全身髒兮兮的坐在儲藏間角落裡,大大的眼睛沒有焦距,她一動也不動,沒有發出半分聲響,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

    不知道餓了多久的肚皮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火燒般的饑餓,就這麼呆坐著。

    得乖乖待著,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否則會被處罰。

    不能哭,不能笑,更不能生氣,亦沒有要求的資格。她只能等,等著那個女人想到她,給她帶來食物和水,即使那個女人回來,總是會尖聲吼叫著。

    “你還活著!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你不去死!你毀了我的人生,都是你!是你!”

    她不知道什麼叫天堂,但看見了惡鬼。

    女孩也想知道,為什麼她還活著呢?環抱著雙膝,她抬頭,大大的眼睛看著儲藏間那小小的氣窗。

    帶著熱氣的風徐徐吹來,這半點也不能消減暑氣的風,卻讓她覺得呼吸順暢了很多。

    舒服……

    隨著這風,她聽見了叮叮噹當的聲響。

    本是木然的女孩終於挪動了身體,髒兮兮的腳丫踩在滿是舊報紙的地板上,走到了氣窗下方。

    她長高了,只需踮起腳尖就能看見窗外的風景,那個,她未曾進入的世界。

    叮叮噹當—隔著一片種滿芒草的荒地,那裡有一棟鐵皮屋,門前有個一身整潔,在屋前玩石子的小孩,以及在一旁陪伴的老人。

    而屋簷下,那個藍色的風鈴,叮叮噹當,隨著風的輕拂,響起美妙的聲音。

    沒有表情的女孩看著那風鈴,聽見那叮叮噹當的聲音,沒有表情的空洞臉龐、死氣沉沉的雙眸,流露出了神往光彩。

    她喜歡這個聲音,那像是風的精靈,來拯救她的聲響。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1章

    紐約,平安夜。

    縱橫交錯的格子窗,映照出窗外大雪紛飛的銀白世界。

    佇立在窗前的聖誕樹,沒有半點過節的氣息,上頭光禿禿的,並未纏上燈飾、掛飾,顯然屋子的主人並沒有過耶誕節的意思。

    站在壁爐前的男人,身姿頎長,一身合身的西裝,他目光幽黑,雙眸凝視著燃燒的柴火。

    他雙手插在褲袋裡,站姿挺拔,頂天立地。

    “告訴弗斯特,照規矩來。”莫言低沉的聲音,透露出壓抑不住的威脅。“告訴他,惹毛我,對彼此都沒好處。”

    在一旁聆聽上司交代的傅強,神色抑鬱地點了點頭。“是。”

    “知道該怎麼說?要我教你?”莫言微微側看,詢問流露出愧色的下屬。

    “我知道該怎麼應對。”傅強連忙道,他可不敢惹火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上司。

    “去吧。”莫言點了點頭,讓下屬離開。

    下屬走了,偌大的房子就剩下莫言一個人,面對著燃燒的壁爐,沉默不語。

    二十八歲的他,人如其名,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從小他就像個小老頭,在別的孩子還在媽媽身邊哭鬧打滾、討要玩具時,他已經在家人的安排下,坐在家教面前,學習同齡孩子不會去學的知識、才藝。

    優秀的外語是基本款,其它如政治學、經濟學、古典文學、鋼琴、小提琴,都是他從小就開始學習的知識及才藝,豐富他的內涵談吐,為未來鋪路。

    他知道自己未來的使命,同為獨生子女的父母結合,他是莫、許兩家的繼承人,得為數千名員工負責,他沒有當孩子的時間,更沒有哭鬧的權利。

    而莫言,正好很喜歡贏,因此對於家族付與的壓力,並不覺得苦。

    “言哥,我差點忘了。”去而複返的傅強,想起什麼似的回來,從公事包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了他。“小憂要的首飾,我找到了。”

    “真給你找到了?”本是沉著一張冷臉的莫言,聽見下屬回來告知的好消息,臉上流露出訝異的神情。

    他不再站在最愛的壁爐前—他喜歡壁爐,喜歡看著火焰吞噬柴火,看著這畫面,他可以看一整天也不會膩。

    然而他這奇特的嗜好,在小自己七歲的妹妹眼中,簡直就是神經病。

    接過傅強遞來的錦盒,莫言將之開啟,裡頭出現一隻造型簡單、半點設計感也無的銀制手環,看起來有點年代,而且不是名牌精品。

    看見這只熟悉的手環,莫言冷酷的臉龐浮現無奈的苦笑。

    “那丫頭因為我弄壞她的手環,氣我好久,一整個月不跟我說話。”幸好傅強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否則,他還真不知該如何讓小妹消氣。

    莫言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妹妹,叫許無憂。

    小妹不只從母姓,連外表也隨母親,沒有莫家男人的濃眉大眼、極富侵略性的氣質,長得柔美可人,也是莫言這一生中,最無可奈何的人,所有的原則在小妹面前,都會變得蒼白無力。

    “小憂對自家人向來是這樣的。”傅強說到莫、許兩家的小公主,也勾唇微笑,緩了方才公事不順造成的緊張氣氛。

    莫言聞言睞了下屬一眼。“是對我才這般目中無人吧?”

    傅強很識時務地沒有回答,只是回以同情的笑容。

    “這丫頭應該會接我電話了吧!”莫言無視傅強的同情微笑,拿起手機,撥了越洋電話,給遠在臺灣求學,不願跟他來美國念書的小妹。“小憂,聖誕快樂。”電話很快的被接起,這是好現象,這世上唯一敢無視他來電,當做沒看見的人,也只有許無憂這小妮子了。

    “不快樂。”許無憂回應自家大哥的口吻,天不怕地不怕。“我不要跟你講話,我討厭你。”說是這樣說,但沒有掛電話,就表示她口是心非,要人哄。

    莫言聞言搖頭失笑,他一直都覺得,他這個妹妹有公主病—嚴格說來是在他這個大哥面前,無憂有嚴重的公主病,不過對待別人,她是非常親切大方的。

    “哥哥找到一模一樣的手環了,你就原諒哥哥,好不好?”莫言低聲下氣的哄妹妹。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放軟語調說話,就算是歷任交往的女友也不行。

    “真的給你找到?這麼厲害—那是十年前的東西了……”許無憂聽到哥哥神通廣大的找到了一模一樣的手環,顯得十分吃驚。“盛菱也是在跳蚤市場找到的……”

    “找不到行嗎?我們小公主不原諒我。”莫言無奈的道。

    “誰叫你!那是盛菱送我的!你弄壞,我當然生氣……而且就算你找到一樣的,也不是盛菱送我的那一個!”許無憂想到心愛的手環被弄壞了,還是很生氣。“原本的手環裡面有刻我的英文名字!你買的又沒有。”所以盛菱在跳蚤市場看到,才立刻買下來給她,當做友誼手環,許無憂喜歡得要命,雖然不是名牌精品,但這是好友用心挑選的禮物,她珍惜若寶。

    盛菱—這是第幾次聽見他公主病的妹妹,提到這個名字了?

    莫言沉吟半晌,想著自家這個小妹的日常。

    小妹從小就愛纏著他,破壞他的學習,他回憶起自己中學還在臺灣求學的時候,年紀小的無憂總是纏著他,要他陪。當他真的放下未完成的家教作業,帶她去逛夜市時,她又有事了。

    “哥哥,我腳好酸,背我。”

    還只要他背,不要別人,就算是傅強說讓他來,無憂也不肯。

    更不用說莫言在美國念完大學,畢業後留美任職,開始工作賺錢了,無憂更是公主病大爆發。

    “哥哥,我好喜歡那雙鞋,買給我。”無憂在雜誌上看見一雙喜歡的鞋,打越洋電話給他,吵著要他買。

    “小憂,你每年都有外公外婆給你的基金能動用,你比我有錢。”莫言無奈的對受寵的小妹道:“你喜歡什麼可以自己買。”爸媽爺奶外公外婆,沒有人會不同意。

    跟備受期待、具有使命的自己不同,小妹是意外出生,身體不佳的媽媽也沒想到還能再生育,無憂的出生,是意外也是奇跡。

    加上是女孩,兩家人對女孩子本就特別的寬容,也就不讓她有太大的壓力,讓她快樂的成長,外公的事業是留給他繼承的,但外公手頭上的“私房錢”嘛,就全都留給了無憂。

    有巨額的基金為後盾,無憂從小就不缺零用錢,而幸好還有媽媽把關,沒讓她揮金如土。

    偏偏無憂從小就愛纏著他,除了要他哄、要他疼,最具體的行動就是花他的錢。

    “可是我就是想穿哥哥買的鞋,買嘛,買嘛!買給我!反正不買給我,你也會買給那些醜八怪!”

    許無憂從小就把莫言的歷任女友喊作醜八怪—當然是背地裡兄妹倆說悄悄話的時候,無憂見到莫言的女友,向來都是甜蜜又疏遠地喊:“姊姊好。”從不跟她們親近。

    待自己嚴厲,待一起長大的左右手傅強也同樣嚴格的莫言,對這個撒嬌起來沒完沒了的公主病妹妹,卻是一點轍都沒有。

    “好,哥哥買。”妹妹撒嬌夠了,莫言內心熨燙,他才滿足地點頭同意。

    “YA,哥哥最好了。”

    只要聽見妹妹開心地呼喊,莫言嘴角就會不自禁上揚,無憂就算對他公主病發作,還是很可愛。

    撇開這個小缺點之外,莫言認為無憂是完美的,在學業上,她成績不是頂尖,但也不需要人擔心,也會自己動手做家事,照顧自己不是問題,在待人處事上,她也大方得體,溫和親切,是個非常有長輩緣以及人緣的女孩,從小到大沒有人不喜歡無憂,想跟她做朋友。

    但莫言知道,雖然無憂從小到大,身邊有很多朋友,但卻沒有一個知心的,會來家裡、躲在她的房間裡說秘密的。

    無憂受邀參加過很多人的生日派對,但她自己生日時,只想跟家人一起過,問她要不要找同學來,她拒絕了。

    “我的生日是媽媽的受難日,我要陪媽媽。朋友啊……我沒有想要生日的時候一起慶祝的朋友,就不用辦生日派對了,我想跟家人一起過就好。”

    這麼貼心懂事的妹妹,他這做哥哥的不疼,誰疼?

    莫家人防心極重,少有知心友人,但莫言至少有一個傅強在身邊,除了在工作上是好夥伴,在情緒低落的時候也能說幾句心裡話,可無憂一直都是一個人。

    小時候還好,但慢慢長大後,她身邊依舊有很多朋友,卻還是沒有一個知心的閨蜜,莫言很擔心她,而這小丫頭,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

    “我誰?我許無憂耶,我哥叫莫言,我有我哥就好了,要什麼知心朋友呀,對,還有阿強哥!”

    這麼會說話的妹妹,莫言還能怎辦?隨她了!

    誰知道這個讓他擔心了多年的小妹,居然在上大學後,交到了朋友,是那種會掛在嘴邊,在跟家人吃飯的時候提到的朋友,這是非常難得的事。

    盛菱—無憂老掛在嘴邊,他卻無緣一見的女孩,無憂喜歡這個朋友,喜歡到會因為他不小心碰壞了那女孩送的手環而跟他生氣冷戰的地步。

    不就是一個破手環,至於嗎?

    “好吧,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哥哥?”從回憶中拉回神智,莫言無奈地對妹妹道,口吻依舊低聲下氣地。

    “嗯……”許無憂在沉吟思索,而後心一松,道:“今天是平安夜,盛菱也叫我不要那麼小氣,而且她有送我新的友情手環,算了!原諒你吧。”

    莫言聞言更好奇了,盛菱是何方神聖,怎麼讓他彆扭起來會要他命的妹妹,放棄折磨他的機會,對他說“算了”?

    “我要謝謝那位盛小姐,居然勸動了你—小憂,從你大學起,就常聽你提到盛菱這名字,都快四年了,你怎不把你的好朋友帶回家,給家裡人認識一下?”

    莫言自己也很矛盾,怕自己妹妹交不到朋友,但她真的交到朋友了,也擔心對方是不是好人,會不會傷害到她?

    擔心有,但更多的是好奇,那個叫盛菱的女孩,是怎麼突破妹妹的心防?妹妹的“好朋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

    “才不要!”許無憂尖叫拒絕,反應十分激烈。“媽媽就算了,你!我才不要你見盛菱,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一定會跟我搶!”

    莫言聞言笑出來。“無憂,你反應太誇張了。”他只是想見見小妹掛在嘴邊的好朋友,跟小妹搶?他看起來有這麼缺女人?

    況且小妹的朋友—小了他七歲,對方還是小女孩,他是這麼畜生的人嗎?

    “我是你妹,我太瞭解你了,你一定會喜歡盛菱的性格,一定會追她,她那種單純透明的性格,哪是你的對手!我才不要呢!盛菱是我一個人的—反正我原諒你了,你不要想見盛菱,手環過年帶回來就好,現在我要去接盛菱一起上學吃早午餐,不要跟你說話了,bye!”

    不給他插話的機會,許無憂掛上了電話,留下對著話筒苦笑不已的莫言。“這丫頭—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她。”

    “小憂很聰明,沒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傅強寬慰上司。

    “也是。”莫言哂笑,想想,小妹在外頭是個氣質溫和的漂亮女孩,看起來好騙,其實精的很。

    沒事的,就算有事也還有他在,不是嗎?

    在莫言思索時,手機傳來訊息,是無憂,傳來要他佈置好紐約住處的聖誕樹,拍照給她看的訊息。

    不叫你佈置,你這工作狂肯定忘記今天是平安夜,要放假喔!不可以叫阿強哥幫忙,你自己來!叫阿強哥拍照給我看。

    “這丫頭……”看著訊息,莫言失笑搖頭,認命地對傅強道:“算了,今天是平安夜,先過節吧,佛斯特的事,過完聖誕假期再來處理。”

    “是。”傅強笑出來,為上司拿自家小妹的沒轍而感到同情,也為自己能在平安夜好好的休息,而感謝古靈精怪的無憂小姐。

    莫言走向窗旁的一個箱子,拿起從倉庫取出,還未佈置的聖誕燈飾,纏繞在光禿禿的聖誕樹上。

    他覺得他的家庭在妹妹這個開心果出生之後,變得更完美,這小妹啊,任性得很可愛,要他放下工作放假佈置聖誕樹,不就是怕他工作忙起來,沒在顧自己的身體嗎?

    莫言微微一笑,心想著,希望無憂這個小妹,一輩子快快樂樂的,沒有什麼煩惱,無憂無慮的。

    但很可惜,莫言在耶誕節許下的願望,並未達成。

    在情人節前夕,許無憂被送醫急救—她在學校附近租賃的套房裡,拿了新的剃刀,割了自己手腕十六刀,送醫急救。

    許無憂的失控自殘,摧毀了莫言的世界。

    春雨霏霏的季節,整個大臺北地區籠罩在潮濕的氣候下,當雨季結束後,只有夏、冬兩季之分的島國,氣候變得悶熱不已。

    五月初,街道上已滿是換上輕便春裝的男男女女。

    在一個平常日的晚間十點,這時間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回到家休息,躺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看電視培養睡意的時間。

    但對於在酒吧工作的盛菱來說,晚上十點,是客人慢慢進來的時候。

    夜,還很長呢。

    酒吧內部裝潢沒有浮誇的霓虹燈,也沒有舒適的音樂和高格調的沙發,Friendly是一家讓人舉杯狂飲、大聲喧嘩玩樂的酒吧,因此店內的裝潢風格就像美國影集裡常見的—木質吧台、幾張小小的只能讓人站立圍著喝酒的小桌,沿著牆而設的四到六人桌。隨著越晚越多人湧進店裡喝兩杯,店裡越是喧嘩吵鬧。

    店名叫Friendly,但站在吧台後的調酒師,卻看起來一點也不友善。

    有個一年四季都穿著黑色背心,全身佈滿了刺青的男人,看起來就不好惹,說他像調酒師,不如說他像是店裡的圍事。

    吧台裡不只有那名光頭調酒師,還有個外表酷酷的,臉很臭的女孩。

    她叫盛菱,在這間店工作四年,是老員工了,而她記性一流,無論客人點多少樣酒品,她都能聽一次便無誤的做出來,絕不會出錯。

    “要什麼?”盛菱站在吧台內,收拾著自己負責位置的空杯,詢問著坐下來的男士。

    表情仍是酷酷的,淡然的,沒有半點笑臉迎人的標準服務業姿態。

    “你的電話號碼。”坐下來的男人語氣充滿笑意,伸手按住拿著抹布,正拼命擦拭吧台的小手。

    在酒吧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工作四年,這樣的情況,盛菱並不陌生。

    說起來,她也算是美女,未染過的頭髮紮著高馬尾束在腦後,更顯得她的眼睛又大又圓,可惜表情太冷,眼神太酷,還有她那身太令人有先入為主印象的龐克風格打扮—兩隻耳朵各打了四個耳洞,別滿了各種刺的、尖的耳針,已經很濃密的睫毛刷上了黑色睫毛膏,眼線則強調了上勾的眼角,讓她看起來不好惹。

    未上任何唇膏的嘴唇,本來有個唇環,如今卻在唇環原本的位置,貼了塊白色醫療膠帶,看起來更像個打過架的壞女孩。

    盛菱冷酷的眼神從吧臺上,移到那名對她微笑的男人臉上。

    “放手。”她冷冷地道,語調沒有半分提高。

    “我來這麼多天了,每天都點你調的酒,小費也給不少,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分上,給個電話不行嗎?別這麼酷嘛。”男人嘻笑著,沒有放開她手的意思。

    “我數到三,你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平鋪直敘的語調,讓人聽起來沒有半分恐嚇的意味。“一。”直接數。

    男人仍笑,油條地吃豆腐。“這麼凶做什麼呢?”

    “二。”回應都懶。

    “有人說過嗎?你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

    “三。”時間到。

    沒有掙扎,盛菱用沒被男人握住的那只手,拿起吧臺上的清洗用高衝擊水槍,對著男人的臉,用力按下。

    如柱的水噴在男人臉上,淋得他一身濕,將裝扮得人模人樣的他淋成了落湯雞。

    “你、搞什麼!住手、住手!”男人鬆開了吃豆腐的手,胡亂遮臉擋水。

    有了兩隻手,盛菱更加肆意,雙手抓緊了水槍,給眼前煩人的蒼蠅大量的水柱,讓他冷靜一下。

    “你、你、你這什麼態度?叫你老闆出來!”被水淋得狼狽,不再優雅的男人拍桌子叫囂。

    客人要叫老闆出來,一副火到不行的模樣,盛菱決定給他點面子,收手不再噴水。

    “錦哥。”既然客人要找老闆,她就叫老闆吧。

    “我就是老闆。”高頭大馬的酒吧老闆錦哥,生得一臉橫肉,站起來的時候身形像一座山,讓人有很大的壓迫感。

    “你怎麼教員工的?”

    “門在那邊。”男人還未來得及抱怨,便被錦哥拎起來,扔出去。“我店裡的風格是這樣,第一,不准帶藥進來。第二,不准對我的員工毛手毛腳。第三,不准在我店裡鬧事,第四—不是你有錢就是大爺,我就喜歡我員工臉臭脾氣爛,門在那邊,你不喜歡可以不要來,以後你也不用來了—讓門口放人入場的給我認清這張臉,以後別放他進來。”

    錦哥開口趕客人,當然引起了騷動,但在臺灣這種重客服的地方,還能把店開得這麼火紅,當然有他會做生意的地方。

    “抱歉啦,各位,這一單我請。”趕走了鬧事的客人,錦哥海派地對被影響的客人說道。

    老闆請客,酒客們當然開心,馬上就忘了剛才的插曲。

    酒吧內氣氛恢復,錦哥轉回那張會嚇哭小孩的臉,詢問一臉酷樣的盛菱。

    “小菱,你沒事吧?”錦哥神情有著對別人沒有的關心。“那混蛋有對你做什麼噁心的事?我去教訓他。”一副要殺了對方的狠厲樣。

    酷酷的、冷冷的盛菱,聽見錦哥喊她“小菱”,還是用那麼溫和的語調,她沒有表情的臉蛋,浮現出若有似無的溫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沒事就好,工作吧—你得把我剛剛請出去的酒,再賺回來,不然我扣你薪水。”錦哥惡狠狠地道。

    盛菱表情仍未變,她點了點頭,其實知道錦哥只是說說嚇嚇她,根本不會扣她薪水,但還是賣力工作吧。

    “要什麼?”她將視線投注在來到吧台前的客人身上,完全沒有因為方才的插曲而情緒起伏。

    “VodkaTonic五人份,先來兩圈。”在兵荒馬亂結束後靠近吧台的男人,雙目炯炯,凝望著眼前完全不因方才插曲而有所動搖的盛菱。“剛才的事,你沒嚇到吧?”

    “沒有。”盛菱睞了眼眼前的男人,發現是近期常來的熟客,而這男人向來很規矩,不會口頭吃豆腐,更不會借機手來腳來,確定對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便酷酷的應聲,然後低頭繼續工作。

    像特技般,在吧台擺了十個杯子,左右兩手各持酒瓶,快速的在杯中注入酒,動作瀟灑帥氣。

    “快看,盛菱在調酒了,好帥喔!”女孩子聚會的桌子看見了大動靜,紛紛興奮尖叫。

    每當酒保們在做大量的調酒時,都會引起酒吧在場客人的注意。

    剛點了酒的莫言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場面,他回頭看了眼喧鬧的女孩們,再看向眼前神情冷淡的女孩。

    這就是盛菱,無憂最常掛在嘴邊的“好朋友”。

    莫言畢業後在美國工作歷練,為日後接班做準備,但每年都會回台過農曆新年。

    但今年新年假期,家中發生巨大變故,父親便開口要他留在臺灣工作,莫言便留了下來。

    三月中旬,莫言在客戶的介紹下來到了這家酒吧,而後意外發現了酒吧裡人氣極高的酒保,竟然就是妹妹無憂常常掛在嘴邊的好友盛菱。

    於是他便成了這裡的常客,常帶客戶、同事過來喝兩杯,在角落默默的觀察這個無憂最好的朋友。

    想到無憂,他神情黯淡,眼神幽幽,莫言不住打量盛菱,這個女孩子沒有半分跟無憂的相似之處。

    盛菱身形非常削瘦,是那種骨感型的女孩子,她穿著黑色的背心搭配一條藍色牛仔褲,若轉過身去,都能看見她背脊一節一節的脊椎,是許多時下追求紙片人身材的女孩都想要的體態。

    她削瘦,但不瘦弱,長年在酒吧工作,要倒酒、進出貨要搬酒,讓她手臂上隆起好看的肌肉線條,在這家店裡,酷酷的、漂亮的盛菱,非常受女孩子歡迎。

    盛菱一調酒,許多原本在位置上閒聊的女孩,全都轉移注意力,著迷的看著盛菱俐落倒酒,行雲流水的動作,讓她們眼睛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你的酒好了。”在託盤上擺好了十杯烈酒,盛菱語調冷淡地對眼前的男人道,將託盤往他前面一推。“老闆請客。”表示這一盤酒,不收錢。

    “我叫莫言。”他主動對眼前的女孩自我介紹。“盛小姐,很高興認識你。”語畢莫言捧著託盤離開,留下一臉莫名的盛菱。

    這人在對她發什麼火?雖然那男人看起來溫和,但她就是覺得,這位客人在對她生氣。

    算了,在酒吧裡工作,怎樣的客人都見過了,有什麼好計較的?她可沒有辦法讓每一個人都喜歡她。

    幸好這是她最後一天在這裡上班,以後不用再遇到這類陰陽怪氣的客人。

    回頭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時間是十點半,距離淩晨四點打烊的時間,還有五個半小時。

    夜,真的太長,太長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2章


    清晨四點半的Friendly,客人已散去,留下在店內打掃整理環境,收拾酒瓶的員工,以及在點算今日營收的老闆。

    大把的現鈔經過錦哥手中,他數好、捆好,擺在手邊的小型保險箱中。

    往常大家四點就都走了,而現在到了快五點大家都還沒離開,自然是因為今天是發薪日。

    錦哥結算好了今日營收,也結算了員工薪資,將每一個人的薪資,放進個別的薪資袋中後發下。

    “這個月大家都辛苦了,下個月再麻煩大家。”

    “謝謝錦哥。”酒保、服務生、圍事們領了自己那份薪水,離開了酒吧,留下還在巡場,收拾散落酒瓶、酒杯的盛菱。

    錦哥看了看沒了熱鬧喧囂之後,變得安靜的店,再將視線投在那個年輕的身影上。

    盛菱沒有表情,酷酷的臉,專心一意的做著自己的事,收酒瓶、擦桌子、將椅子抬到桌子上,她動作很俐落,做著店裡其它男人們都做不到的細瑣雜事。

    她連縫縫裡的灰塵都死命要摳出來……這性格實在是!

    “小菱。”錦哥搖頭失笑,拿著她的薪水袋走向她,遞到她面前。“這四年來辛苦你,這是你最後一份薪資。”

    從十八歲起就在店裡工作的盛菱,就要大學畢業了。

    錦哥覺得有點熱淚盈眶,誰能想得到啊?從一個糟糕寄養家庭出來的孩子,多少人像他一樣,曾經走過歪路,進過少年法庭被保護管束,當然也是他自己不愛上學念書,走了很多彎路。

    但小菱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沒有學壞,而且就要念完大學了啊。

    盛菱對付男客騷擾的手段還是他教的,如果遇到更過分點的,她肯定會讓對方抱著鼠蹊部痛到哭出來。

    教這麼狠的招,那是因為盛菱還小的時候,錦哥親眼看見寄養家庭的養父,欲侵犯剛來的盛菱,怕她跟之前的姊姊們一樣受害,便救了她,還教了盛菱保護自己的方式,從那時候起,錦哥都沒有忘了這個小妹妹,處處照顧著她。

    “以後有什麼困難,不要客氣,要來找錦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你就像我妹妹一樣。”

    盛菱忙完手邊最後一件事,這才抬頭接過錦哥遞來的薪資袋。

    接過後,她皺了下眉頭。“這—”也太厚了吧?袋子裡的錢,絕對超過她應得的薪資。

    “多的是你工作四年的獎金,你找工作期間總要錢周轉,不要跟我客氣,覺得不好意思,那就找到工作之後,來店裡請我喝兩杯。”錦哥開玩笑道。

    若是一般人,大概會笑謔的說:在你店裡請你喝酒,還是你賺啊!

    可盛菱不是一般人,她沒有說任何話,皺著對女生來說太濃太黑,太凶的眉,輕輕點了點頭,便接受了那份薪水袋。

    錦哥習慣了她的寡語、她的情感表達失常,因為盛菱有著令人聞之心酸的往事—可在寄養家庭長大的孩子,又誰沒有傷心的往事呢?

    說些開心的事吧。

    “欸,很久沒看到你那個好朋友來找你—那個笑起來甜甜的,看起來就是乖女孩,被家裡保護得很好的女生,叫什麼去了……對了,無憂,就跟她的名字一樣,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很久沒看見她來找你了,她人呢?”他記得那個常常來店裡陪盛菱上班的女生,說要等盛菱下班,但每一次都讓盛菱生氣的轟回家,不准她在酒吧裡待超過午夜十二點,是個很難得能激起盛菱情緒起伏的人。

    聽見錦哥提起無憂的名字,盛菱動作僵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嘴角上的醫療膠帶,將之扯了下來。

    嘴唇上有一道癒合的粉色疤痕,那原本打著唇環的地方,只剩下一道疤。

    “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

    好友對著她痛苦怨恨的咆哮聲浮現腦海,盛菱眼神黯淡。

    “出國了。”簡單三個字,解釋了無憂不再來的原因。

    盛菱不會告訴錦哥,她對無憂做了什麼—她勾引了最好的朋友的男友,證明了那就是個隨便的男人,配不上她最好的朋友。

    周俊生是無憂的第一個男朋友,單純不染世事的許無憂,對初戀男友用情至深,隱瞞著家人交往一年餘,還在外租了房子好約會,八頭馬車都拉不回來,什麼都不聽。

    但她知道那個男人不是好人,可怎麼勸無憂都沒用,於是決定勾引他,而她隨便勾勾手指他就乖乖跟她走,證實了他就是個垃圾,但這做法也撕裂了無憂的愛情,更毀了兩人之間的友情。

    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那個柔美的女孩,在撞見周俊生與她擁吻的一幕後,這麼對她說。

    盛菱嘴唇上的疤痕,就是在兩人爭吵,無憂憤怒失控的打她時,無憂手上水晶指甲扯下了她的唇環而留下的。

    那是寒假發生的事情,寒假結束後開學,無憂沒有再來學校,明明再幾個月就要畢業了,後來聽說她家人送她出國念書了—盛菱知道無憂一定很傷心,失戀嘛,但她有家人的陪伴,無憂會沒事的,離開了那個爛男人,外貌溫婉美麗的無憂其實外柔內剛,她沒問題的。

    經歷過這事,她還會是無憂無慮的女孩。只是她們這一段友誼,再也回不去了。

    無憂再也不會用那只有對她才會有的任性語調道:“盛菱,你下班後到家給我電話,不管,我要知道你平安到家。”

    這屬於對好朋友的關心,再也沒有了。

    “出國了?不回來嗎?”錦哥意外聽見這個答案,見盛菱又露出那副心如止水的冷酷樣,便知道盛菱又封閉了自己的心。

    盛菱對於一般人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以及任何的情緒波動,有表達上的障礙。

    認識盛菱時,錦哥就發現這個女孩不會交朋友,也不懂得怎麼面對別人的熱情。

    她很冷淡,像沒有心的機器人一樣,不知道冷熱,不知道疼痛,沒有反應,但那個叫無憂的小女生打破了盛菱的心防,也是盛菱從出生到現在,第一也是唯一的朋友。

    錦哥是看著她長大的,因此很瞭解無憂那女孩對盛菱的重要性。

    可是她出國了,看盛菱不說話的模樣,就能理解到那女孩可能不會再回來,不免為難得交到朋友的盛菱,長長的歎了口氣。

    “那又剩下你一個人,唉……”

    剩她一個人又怎樣呢?為什麼要為她歎息呢?

    盛菱不解地望了錦哥一眼。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從在那個小小的、黑黑的儲藏間裡,她就是一個人……

    鈴鈴鈴鈴—突兀的電話聲響了起來,這不是店裡的電話聲,更不是她或錦哥的手機來電鈴響,而且聲音很小,小到需要在店裡找尋。

    找啊找,盛菱尋著電話鈴聲,找到了卡在吧台腳邊的手機。

    在店裡,客人遺失東西是常有的事,圍巾、手機、包包……各種東西都會不小心被遺留下來。

    Friendly的規矩,哪個員工找到客人的失物,就那個員工負責找到失主,即使盛菱是最後一天在這裡上班。

    “最後一份工作。”看見盛菱手上拿著客人遺落的手機,錦哥笑笑。“客人丟了電話肯定很急,你就盡可能幫一下忙吧。”

    盛菱點了點頭,接起了電話。

    早上七點五十分,大學門口滿是緩緩步進校園的學生,個個充滿青春活力,而校門前那條街上的各家早餐店,則擠滿了趕著在第一堂課前買早餐的學生。

    一家以大份量食物聞名,在學生圈裡很有名氣的複合式早餐店,有些學生坐下來內用,緩慢悠閒的吃著早餐。

    早餐店裡,有個與學生休閒落拓打扮迥異的男人。

    莫言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坐在這家店裡,跟周遭的學生實在格格不入。

    他一身太過正式的裝扮,襯衫、西裝外套、西裝長褲和皮鞋,精明幹練的菁英氣息,跟那些擠在店門口,一身休閒行頭的學生們,真是差太多了,而他氣場強大,不說話、沉著一張臉的模樣,更令人望而生畏。

    喝了一口店家端上來的早餐店奶茶—人工奶精的氣味非常濃郁,濃郁得令他皺眉,不喜。

    莫言抬眸,明亮的眼睛看著店外,他等待著。

    等待著那個叫盛菱的女孩,將他刻意遺落在酒吧裡的手機,帶來給他。

    是的,莫言是故意的,故意要接近盛菱,這個妹妹結交了近四年,掏心掏肺的“好朋友”,於是他故意將手機遺落在吧台角落,賭一個能接近她的機會。

    無憂割腕自殘,情緒低落、整日流淚,對於她自殘的原由,什麼都不說,為了想讓妹妹開心起來,莫言便問她,“還是你想見什麼人?盛菱—要不要聯絡她?讓她來看看你。”

    聽見盛菱兩個字,無憂很明顯的縮了一下,接著搖頭,然後哭得更為傷心欲絕,情緒崩潰的說她非常非常非常對不起盛菱,哭著說自己沒臉見她。

    為免再刺激無憂的情緒,引起她再度自殘的可能,莫言便不再提起盛菱,也不問無憂到底發生什麼事。

    無憂什麼都不說,但最終還是讓莫言查到原因。無憂大三時,以課業重來回學校和家中不方便為由不住在家裡,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其實是背著家人交了男朋友,而這個男人風評不佳,跟很多女孩不清不楚,其中包含了盛菱。

    “哼。”想到妹妹交了男友,莫言就不爽到極點,更不爽的是這個男人,沒有好好的珍惜他的小妹,讓他心愛的妹妹傷透了心。

    外柔內剛的無憂,居然為了個男人拿刀割自己……想到小妹的傷心、小妹的傻,莫言就恨不得殺了那個叫周俊生的男人。

    身為男人,莫言當然明白錯要算在男人頭上,這男人根本就不真心,但他多少也有些怪罪盛菱,可無憂還在為盛菱說話,在意著這個女孩,加上莫言沒有為難女孩子的習慣,於是便將所有責任放在周俊生身上,但盛菱—他還是無法壓抑自己的好奇。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無憂會相信盛菱?

    都發生了這種事,無憂還心心念念著自己錯了,說她對盛菱說了很過分的話,為什麼呢?自己受了情傷,卻還是這麼相信盛菱、念著盛菱這麼一個……奇怪的女孩子。

    在他思索期間,店家送上了他點的火腿蛋三明治,十分巨大的份量,有三片土司,除了火腿和蛋,另一層還夾了滿滿的肉鬆,對於發育期中、食量驚人的學生來說,這大份量的早餐當然受歡迎,至於味道嘛,不用太強求。

    正當他拿起熱騰騰的三明治,張開大嘴要一口咬下時,學生們的騷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種騷動很奇特,低聲的耳語,窸窸窣窣的,非常的詭異,要怎麼形容呢?像是古裝劇裡,那種令人憎惡但又威勢震天的貪官出巡時,民眾噤若寒蟬又忍不住在背地裡指指點點的景象。

    莫言為自己腦中閃過的畫面挑了挑眉。

    “莫先生。”清冷的,彷佛沒有人類感情的語調,傳入莫言耳中。

    他抬頭,看見一張很熟悉的臉,是盛菱,Friendly那個年輕、又酷又跩的女酒保。

    “又見面了,我們真有緣。”莫言道謝,接過盛菱遞來的手機。“謝謝你幫我保管手機。”

    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盛菱背著的背包,裡頭看起來有厚重的書,再望向她冷酷的臉—原來她上學的時候,會拿下耳朵上、嘴唇上的金屬環,妝也卸了,沒有在酒吧工作時的侵略打扮,但她那雙又濃又黑的眉,以及她平淡、沒有感情的雙眸,那身在酒吧工作養出來的冷酷氣息,還是顯得她與其它學生格格不入。

    令人望而生畏,難以親近。

    不過她還真是好學生,一大早就來上課,據他所知,她快五點才離開Friendly,現在才八點,等於她休息不過兩小時就來上課了,想不到她是個勤奮的好學生。

    “她怎麼有臉來學校?”

    “又一個男人!她真是人盡可夫耶。”

    “就是,根本魔女,吸幹一下個再找下一個!”

    “白骨精!”

    “連自己好朋友的男人都搶,不要臉。”

    難聽的耳語像是刻意傳來,聲音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坐在靠裡頭位置的莫言都聽見了,何況是離學生群更近的盛菱?

    她肯定聽見了,但這麼難聽的話,她卻沒有半分動搖的表情,連眼神都像死水一般無波,隨著那些惡意的言詞,莫言明白了剛才聽見的議論,全是沖著眼前的女孩而來,看來盛菱搶了小憂男友的消息已經傳遍全校了,這也是莫言能查到盛菱跟小憂男友過從甚密的原因—可為什麼這麼久了,流言卻比他剛查到時還要嚴重得多?

    好吧,離開校園太久,莫言不清楚現在的學生為何會死追著一個消息不放,那不是他在意的事,他現在更在意的是盛菱聽見了那些言語,卻一點表情也沒有,這倒是令他內心五味雜陳。

    這女孩一點自責都沒有?沒有半點覺得對不起無憂?

    她就這麼大大方方的來上學,可無憂……這裡也是無憂的學校,本來再過數周,無憂也要從這裡畢業的。

    斂了斂心神,莫言淺笑開口,“你就直接掏手機給我了,不打電話確認一下我是失主?”莫言帶了備用的手機出來,自然也給了她聯絡電話。

    “五、十二、十八、二十七。”盛菱說了四個數字,讓莫言一頭霧水。

    “那是?”他有禮地問。

    “你上個月來店裡的日期。”盛菱口吻平鋪直敘,繼續說:“人數分別是三、二、五、三,以及,現在在這裡,只有你是客人。”

    盛菱說話的組織邏輯非常簡單,莫言一下就懂了。

    她說的是他上個月到Friendly去的日期,以及一同前往的人數,莫言意外她居然記得。

    Friendly並不是學生會去狂歡的酒吧夜店,她又認得他的臉,因此手機失主是他,這一點不用再電話確認了。

    眼前年輕女孩的超強記性,令莫言挑了挑眉。“你記性真好。”

    “你很常來。”應該要說,最近兩個月他很常來—怎麼在腦子裡組織的話說出口之後,會少了幾個字呢?如果無憂在,肯定會糾正她……又想起無憂了,盛菱皺眉,想想算了,也用不著解釋那麼多。

    “你在學校人緣不佳?”莫言突然問起了毫不相關的問題。

    “嗯。”盛菱點了點頭,承認了。

    莫言被她直接了當的態度怔了下,她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你不想辯解?那些當著你面說的話,你不在意?”

    他坐在這裡,仍能聽見那些難聽的耳語,莫言不相信她沒聽見。

    她一點也不生氣,也沒回頭解釋,叫大家閉嘴什麼的,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無視那些聲音,這麼有氣度?

    “有人跟我說話嗎?”盛菱覺得這位莫先生的問題很莫名其妙。

    “倒是沒有。”莫言又一楞,仔細想,的確是沒人跟她說話,都是故意講給她聽的批評謾駡。

    “那就與我無關。”盛菱理所當然。

    莫言突然明白,小憂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女孩。

    無憂在數年前提起盛菱時,形容盛菱是風一般的女孩,灑脫帥氣,有自己的一套處世法則,直來直往,是個令人很舒服的女孩。

    現在,他也對盛菱的直接有那麼點好感—就這麼短短幾句話,以及數月在酒吧的觀察,但這並不是好現象。

    “你調的酒還不錯。”莫言轉移了話題。“我今天沒準備禮物,晚上Friendly營業時間,我送個東西過去給你,算是謝謝你幫我保管手機。”也算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告一個段落。

    “不用,我做到昨天。”盛菱簡單拒絕,她背起包包,轉身就走。“別浪費時間和金錢。”連句再見也沒說。

    莫言看著手中的手機,以及那個帥帥的、酷酷的,轉頭就走的女孩。

    他輕淺一笑。“這女孩,還真是與眾不同。”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3章

    畢業季之後,大批的大學新鮮人投入職場,進入社會這所學無止境的研究所。“宏銓集團”,這個有上千名員工的跨國企業集團,以生產家電聞名,是華人圈的老字型大小,多的是用這個品牌的電鍋、電視、洗衣機長大的孩子。這個華人所知的老品牌並不墨守成規,不斷的創新研發,規模越來越壯大,不只攻佔了亞洲市場,在歐美國家也有知名度,家電商品進佔各大商場。巨集銓集團旗下不只有電器產品,手機、通訊……所生產的全都是時下最熱門的商品,旗下子公司林立,是各專業好手都想進入的大型企業。而這所企業集團,不若一般不愛請新人的中小企業,宏銓集團喜歡聘用新人,給予培訓,而且在薪資行情低落的現在,給予新人的薪資比一般企業多了40%,更不用說成為正式員工之後,公司給予正式員工的福利了。

    欲承其冠,必承其重——高薪、優福利的代價,便是要員工無止境的求進步,即使滿意於現在的職等,沒有再升職的企圖心,但兩年一次的考核以及不斷爬上來的,那些野心勃勃、充滿企圖心的新人,也讓現在職等的幹部們戰戰兢兢。

    宏銓集團總公司的行銷業務部,便是集團內的一級戰場,在這部門裡的職員,全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所有的郵件,會在早上十點以前送到公司,歸類後儘快分發到各部門,行銷業務部優先,總經理、秘書課那方可以緩緩。”年過四十的庶務課資深員工黃瞬民,細細說著注意事項,告一個段落後,回頭去問跟在身後沉默乖巧的部門新人。“盛菱,都聽清楚了?有哪裡不懂?”

    “沒有,都記住了。”

    被點名的盛菱開口回應,禮貌有,雖溫度不足,但也不至於讓人討厭。

    “記住就好。”黃瞬民聽新人回應的語調有禮貌,也就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說明工作細節。

    盛菱聽著,沉默不說話,推著派信的推車跟隨帶她的庶務前輩,聽著前輩細細的交接工作。

    這是她踏入社會的第一份有固定薪水、固定的上下班時間,穩定而且單純的工作,而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雖然宏銓愛收剛畢業的大學新鮮人,但競爭者眾,她能成為新進員工的一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儘管是最邊緣且沒有太大升遷機會的庶務部,盛菱也很珍惜,而且這是她想要的。

    盛菱謹慎又小心的記下前輩交接的事項。

    進入行銷業務部辦公室分發信件前,經過了部門專屬的會議室,此時正巧會議室門被打開,阻擋了盛菱以及黃瞬民前進的步伐。

    一群西裝筆挺,氣場強大的男男女女,步出了會議室。

    這群人,就是宏銓集團總部的菁英,而其中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讓盛菱訝異地揚眉。

    她看錯了吧?那是……那位客人?

    那個在她畢業前,在Friendly工作最後一天,撿到他手機的客人。

    她記憶力很好,不會記錯,那個客人姓莫,叫莫言——他居然也在這裡?還是宏銓集團行銷業務部的菁英。

    這麼巧。

    “言哥!”

    盛菱壓下心中訝異時,看見走在人群最後的年輕人,突然地往前沖,攔住了往辦公室方向走的莫言,鞠躬道歉。“今天都是我的錯,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正要踏進辦公室的莫言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個年輕人,他是為了專案才調到他手下工作的,退伍後便進公司上班,工作資歷有兩年,小他一歲,因此喊他言哥。

    年輕人自責甚深的當著那麼多同部門的同事面前對他行大禮道歉,莫言見了露出訝異的神情。

    “把頭抬起來,站好。”莫言聲線平穩,沒有半絲火藥味。

    莫言一開口,便讓周遭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聽他說什麼,儘管他語調平穩,還是讓人有股山雨欲來的感覺。

    “你跟我兩個月,忘了我說過什麼?我不討厭笨蛋,因為笨蛋本就無可救藥,但我厭惡任何一個浪費我時間的人,無論他有多聰明——與其在這裡低聲下氣道歉要我給你補救機會,你不如善用時間,表現給我看。”

    銳利的言詞從薄薄的好看的唇吐出,嘴角雖是上揚的,但莫言的眼中,沒有任何笑意。

    “我只說一次——交代給你的工作你沒有完成,那你就不應該站在我面前。”

    莫言也不提方才會議,下屬的簡報並未準備完善,漏洞百出,有多讓他火大了。

    “是,我知道了。”又被訓一頓的年輕人頓時面紅耳赤,不敢再為自己未達成使命多做解釋。

    莫言也沒多說什麼,目光看著年輕人,一句安慰鼓勵的話也不多說,看見帶了兩個月的手下,在他的面前一副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很好,這正是他要傳達給下屬的壓力,逼得他們拿出吃奶的力氣出來,用最快的時間進步,不求能站在他前面,也別落後太多。

    在莫言欲轉身回辦公室,繼續忙錄的工作時,眼尖的瞟到了一個人。

    他看錯了吧?那是——盛菱?她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宏銓集團女職員規定穿著的藍黑色窄裙套裝制服。

    突然想起——今天是新進員工訓練的日子。

    “莫專員,這是我們庶務部新人,叫盛菱。”察覺到莫言的視線,黃瞬民順勢介紹。“往後信件都讓她派送,有什麼任務儘量叫她做,有做不好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黃大哥也該休養,你腿傷一直沒好,走動的事讓年輕人做,這就對了。”莫言收回訝異的視線,與黃瞬民閒聊,並沒有流露出與盛菱相識的神情。

    “就是說,而且讓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送信,大家工作心情也比較好吧!”黃瞬民接下了這聲黃大哥,一副跟莫言很熟的模樣,閒聊起來。“我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不想看我這張老臉。”

    “小輩的體諒讓您老人家說成這樣!”資深員工的自嘲令莫言莞爾。

    “別,‘老人家’是劉經理的專屬,我還很年輕。”黃瞬民拒絕這恭維。“盛菱,這是莫專員,他比你們這一期新進員工早進公司五個月,不過你不要小看他,他是行銷業務部的黑馬,好幾個專案都讓他做起來,你雖然在庶務部做雜事,但年輕人要有上進心,多跟人學學。”

    “是。”

    盛菱只回了一個字,態度冷淡,但已經很有禮貌了,莫言想,總比那天還完手機之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要好太多了。

    既然前輩介紹了,莫言便能明正言順的凝視盛菱而不招人懷疑。

    莫言看著盛菱,她已經不是那個在酒吧裡工作,化著誇張眼妝的女酒保了,也不是那個氣質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大學生。

    她素淨著一張臉,束在腦後的頭髮垂在身後,藍黑色的窄版訂做套裝,穿在盛菱身上,顯得她纖細的身形更為纖細。

    而她耳朵上原本戴著的龐克風格耳針,全都拿了下來,而且仔細看,耳骨上的耳洞己癒合,只留下耳垂上低調又細小的銀制耳針,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過去的痕跡。很明顯的,她離開了酒吧,成為了上班族,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再待在那個日夜顛倒,龍蛇雜處的地方。

    算是好的改變,雖然因為無憂的事讓莫言對盛菱有那麼點芥蒂,不過一看著一個年輕女孩,能夠改變生活形態,不為快速得來的金錢迷失,莫言覺得滿好的。

    “雖然庶務部沒有太大的升遷,但是個消息流通最快速的地方,劉經理是個人精,他願意用你,你一定有讓劉經理滿意的地方,好好努力吧,庶務部的業務我不是很瞭解,不過有什麼問題,我能幫忙的會儘量幫你。”莫言語調沒有方才訓下屬的冷淡,反而有點溫和的味道。

    盛菱很難不露出訝異的神情,微怔之後,又恢復那副冷靜的模樣。

    “謝謝莫專員。”

    她怎能不驚訝?她記性非常好,絕對不會忘記在酒吧裡遇見他時,她能從這男人身上感覺到,他對自己有股莫名的火氣。

    他不喜歡她,也許是她誇張得讓人望而生畏的龐克風打扮、她待客又酷又狠的性格,但在酒吧工作她需要強烈的保護色,用那種一看就不好惹的第一印象來避免麻煩。

    盛菱沒有想過離開酒吧會跟“客人”有交集,這機率太小了,而她偏偏碰上了這跟中樂透一樣低的巧合,這個客人也認出了她,見到她也露出了微訝的神情,但是一他卻沒有說出來,裝作真的初次相見,對話中透露出他的善意。

    盛菱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暖意像潺潺流水自心中湧出,這是什麼?盛菱困惑不已,看著簡單的行為卻讓她有不同感觸的男人。

    怎麼會這樣呢?

    莫言察覺到盛菱的凝視,他也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交的一瞬間,他心頭一凜。

    因為這女孩的眼神,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清澈。

    像是剛睜眼的鶸鳥,沒有任何雜質,配上她冷漠疏離沒有人氣的神情,有詭異的違和感。

    但她注視的眼神,莫言並不討厭……這是最糟的一點。

    “一早進辦公室就開會到現在,我得進辦公室整理剛才開會的要點,你們也忙吧,不打擾。”莫言狀似無事,完美的退場。

    背過身後,莫言皺起眉頭,告訴自己這樣絕對不行,那個女孩,他不能再接近了。

    “你看,行銷業務部的人,就是這麼忙。”黃瞬民笑笑的對盛菱說。“也很高傲,莫專員也滿高傲的,不過對前輩都很尊敬,無論哪一個部門。不像其他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好啦——趁現在那些菁英們還沒去跑外務,快去送信,省得被催。”

    “好。”盛菱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在前輩的指導下,做她進公司後的第一份工作。

    派信去。

    忙碌之下,時間過得總是特別快,新進員工進入職場的磨合期,向題頻繁,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短短兩個月,已是大動盪,季節也從初夏來到了盛夏酷暑。

    有人適應不了高壓的工作環境,離開了,當然也有能力卓越,爬得很快的。

    下午四點,跑了一整天外務的行銷業務專案小組成員,魚貫踏進了宏銓集團總公司的大廳。

    宏銓集團的大廳,寬敞明亮,挑高的鋼骨結構搭上玻璃帷幕的建築設計,氣勢磅礡,現代感十足,是得過獎的建築設計。

    大廳裡穿梭著各個部門的員工、來訪的客戶、合作的廠商。

    “言哥,我有點事,晚十分鐘回辦公室——我今天會把資料都做好再下班。”林征達,這個二十六歲才退伍半年的男人,正是兩個月前進來公司的新鮮人之一,待的是企劃部,但因為能力卓越,被莫言要來身邊,一同為最後一季的盈收賣命。

    “去吧。”莫言知道這是要開小差的意思,他同意了,對於表現佳,責任心重的下屬,他是容許對方忙裡偷閒,只要答應他的事情辦到了,他無所謂。

    “謝謝言哥。”林征達開心地道,然後便奔向大廳一隅,熱情地對跨坐在鋁梯上換燈管的女性職員道:“盛菱,你下來,我來幫你換燈管——拜託,你要曝光了,窄裙都要綻線,我不想看你的內褲——欸,你好好說話,幹麼踩我的臉!”

    “吵死了。”盛菱看著出現在鋁梯下方的男孩,難得的發出不耐煩的語氣,後悔兩個月前的雞婆,讓她招來一個麻煩精。

    越看越覺得煩,這男人喋喋不休,加上盛菱對男人的耐性,本來就比較低,怒點更是低,於是伸出穿著低跟鞋的腳,踩他的臉。

    “走開。”口氣滿是不耐煩。

    本是要回部門辦公室的莫言,視線隨意一掃,盛菱的身影就這樣撞進了他的視線。

    而她用腳踩林征達的臉——那畫面令莫言怔愣,呆站在原地。

    讓他怔愣的不是她踩人的舉動,這衝動暴力處理事情的方式,就像她還在酒吧工作一樣,讓莫言怔楞的,是盛菱現在的行為。

    她穿著窄裙套裝跨坐在高高的鋁梯上,正十分男人的在換置大廳故障的燈管。

    她在庶務部工作,連燈管也要她換嗎?這一點,盛菱就跟小妹無憂完全不同。

    無憂會做家事,把自己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在家裡她怎麼沒形象、怎麼邋遢都沒關係,但出了門,就是淑女的大家閨秀,就算是重要工作也絕對不可能穿著裙子跨坐在鋁梯上。

    “我今天被誇獎了,我請你吃飯,嘿嘿。”林征達被踩臉仍嘿嘿笑不停。“跟我約會吧,反正你沒人約。”這麼兇暴,誰敢約?

    “你走開。”盛菱只有這三個字。

    莫言沒發現自己眉頭皺了起來,看著自己欣賞的下屬纏著盛菱,兩人似乎還有著不錯的交情——以莫言對盛菱性格的瞭解,她應該會下鋁梯揍林征達才是,而不是一句不耐煩的“你走開”。

    行銷業務部的潛力新人跟庶務部的新進職員,怎麼會打成一片?

    “要幫忙嗎?”當莫言回過神時,自己己站到了她的鋁梯下,詢問她是否要幫忙。

    跨坐在鋁梯上換燈管的盛菱,一邊要保持手上動作,一邊還要對付在底下哇哇叫的林征達,但其實她的注意力早就分散了,不自覺的注意莫言。

    行銷業務部菁英們進總部大廳時的騷動,讓櫃檯年輕漂亮的總機們都笑得特別甜,聲音細碎、竊竊私語的,盛菱就注意到了,她們討論著行銷業務部的年輕專案負責人莫言。

    “是募言,好帥。”

    “真的!可是看起來好凶,我不敢跟他說話。”

    盛菱在宏銓安然度過了兩個月,身為庶務部的職員在各部門行走,做些雜務,可以聽見很多消息,當然知道莫言有多受歡迎,不只是因為他在強人輩出的地方能力極佳,同時,他還有一張好看的臉,雖然莫言對組員的態度是冷酷嚴厲出了名的,盛菱也不止一次見過莫言訓斥組員,但她並不覺得他討厭,反而覺得……同類。

    她也不喜歡浪費時間,不跟笨蛋共事。

    所以當優秀的莫言一出現引起騷動,年輕的總機們眼暗望去,盛菱也跟著看向莫言。

    這種事她滿常做的,兩個月來利用送信到行銷業務部的日子,悄悄看莫言,因為她不明白,那股竄入心中的暖意是什麼?

    這人怎麼會帶給她這種陌生的感覺,就好像……

    慢著,她居然覺得莫言好看?這究竟怎麼回事?

    盛菱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覺得自己的反應,超出她對自己的理解範圍,她可從來沒有覺得一個男人好看到她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地步呀……

    “你怎麼一個女孩子換燈管?庶務部沒人了?”莫言又問,口氣有些沖,因盛菱不知為何緣故,眉頭又皺得更緊,幾乎要擰成了一直線,比她看見林征達還要不滿的模樣。

    看見他讓她這麼不開心嗎?!

    莫言也跟著攏起眉毛,但更讓他皺眉的是,他很在意盛菱的反應。

    “莫專員。”盛菱坐在梯子上,低頭望了一眼在下方出聲的男人,已經有很多困惑在腦中盤旋不去,可莫言的態度讓她更不解了。“換燈管不難。”奇怪,他在發什麼火?

    盛菱沒理會自莫言來到之後便不再說話的林征達,快速換好燈管下了梯子,將廢棄燈管放進盒子裡收好,穿著低跟黑皮鞋的腳輕輕踢了踢工作梯,便將梯子合攏,一手扶著。

    “有事要我跑腿?”見莫言還是那副高傲又不爽的模樣,盛菱也沒怕他,直視著他的雙眸詢問,幫其他部門跑腿辦事,也是庶務部的工作之一。

    “並沒有。”見她雙眸凝視自己,雖然眉頭仍是攏起的,但突然之間,莫言覺得心情好多了,沒那麼火大了,口氣也就緩了下來。“看你在忙,想著要幫幫你。”

    “幫我?”盛菱露出了極度困惑的表情,詢問眼前的男人,“我看起來很弱?”不然為什麼要幫她?

    不應該笑的,妹妹的憔粹模樣還在腦子裡盤旋,對比著盛菱的新生活,莫言心中仍有跨不過的點,但是盛菱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反應讓他笑了出來。

    “這叫紳士風度。”莫言露出白牙笑道。

    莫言其實不喜歡笑,他習慣嘴角上揚的淺笑,禮貌而疏遠,但真正的笑,露出牙齒、牽動臉部肌肉的那種笑法,他並不喜歡。

    因為那會露出他右臉上的小小酒窩,讓高冷形象的他,變得太過溫和可親。

    “任何一個男人看見女孩子做粗重的工作,都應該要適時的伸手協助,這跟你強不強、弱不弱,一點關係都沒有。”

    莫言很不想承認,可剛才一瞬間,他覺得問他“我看起來很弱?”的盛菱非常可愛。

    “晤?”才笑出來的莫言,突然笑容僵了,因為發生了出乎意料的狀況——“啊啊啊啊!盛菱你住手一”在一旁安靜不多言的林征達,用著驚恐萬分的語調大叫,冒著被盛菱揍的生命危險,上前將盛菱的手從莫言臉上拉回。

    沒錯,就是莫言的臉,因為盛菱這女人非常莫名的伸出了手,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樞莫言臉上的酒窩!

    我的天,她怎麼敢!

    林征達只敢用眼角餘光去瞟被吃豆腐的上司,卻見他臉色平靜,沒有情緒,只有一雙黑眸,無限深意地望著盛林征達忍不住娘炮的咬住下唇,忍住到口的尖叫,被調到莫言手下,跟他工作能力一樣優秀的求生本能告訴他,當莫言沒有表情時,那就代表這時候的莫專員,生人勿近。

    盛菱在幹麼!她闖禍了知不知道!他救不了她啊!

    “你幫盛菱小姐扛鋁梯回庶務部。”莫言眼睛沒看向己崩潰的下屬,語調平鋪直敘地說道,接著堵死了林征達想說的話。“我跟盛菱有話要說。”

    “是。”林征達欲哭無淚,他想幫盛菱,但莫言……他怕!

    只能用著同情、擔心的眼光,看了盛菱一眼,只見盛菱眉頭皺緊,眼睛看著莫言,還咬著下唇,白色的小小貝齒就咬在她下唇的小小疤痕上,看起來有些可憐。

    可憐?他一定是看錯了,可憐兩個字怎麼會出現在盛菱身上呢?她可是強大的女人啊!

    “滾。”莫言見林征達依依不捨,語調更為平實,沒有半點情緒起伏,但聽見這個字,林征達用他的細胳膊扛起了鋁梯,匆匆逃離案發現場。

    至於那些貪看莫言的櫃檯總機們,也用著驚愕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一幕,一句話都不敢說。

    “盛菱,你摸我臉做什麼?”莫言也沒離開大廳找個沒人的地方詢問,只是壓低了聲音,用著只有盛菱能聽見的音調詢問。

    他並不生氣,只是錯愕、不解,但讓他更為失笑的,是盛菱的表情,明明被摸的人是他,盛菱的表情卻比他還要震驚!

    盛菱想張口說話,但她卻咬了咬下唇,將唇色咬得泛白,眉頭也糾成了一團,這真是她有生以來,遇到最大的危機。

    因為莫言笑了,她從沒見過他咧開嘴露出白牙的笑法,他笑的時候沒了冷冽嚴厲的感覺,軟化了他給人的疏離感,而且他笑起來的時候右臉上有一個酒窩,平時不笑根本無法察覺。

    而看見他臉上的酒窩,盛菱第一個想法是莫言酒窩的位置,跟無憂笑得沒氣質的時候一模一樣,是真的嗎?

    真假的念頭閃進腦海,她的手就這麼伸出去樞了他的酒窩,別說當事人嚇到,旁觀者驚呆,連她自己都嚇壞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居然想碰他的臉,雖然從兩個月前在公司碰見莫言那天起,就一直很想搞懂他釋出善意之後,她感受到的那股湧入心頭的暖流是什麼,可就算想搞清楚,也沒必要用手去摸他確認吧!

    這太不正常了。

    “我不知道。”不會說謊,盛菱回望著莫言,回答他的詢問。“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做。”

    莫言眼神高深莫測,心中閃過很多念頭,其中一個念頭是,她居然沒道歉……

    這代表了她並未意識到自己有錯,以及,她並不因為他行銷業務部專員的身分而懼怕他。

    好吧,男人被摸一下,的確沒什麼大不了的,臉而己,也不是什麼令人尷尬的身體部位,道不道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盛菱不知道她為什麼對他做出冒昧的舉動,但莫言知道。

    他知道這個女孩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看著他,就算被他察覺,與他四目相交,盛菱也不閃不躲,她直視他的眼神像是想要搞懂一題極難的數學,她想要搞清楚,那是什麼、他又是什麼。

    只有一個情況之下才會偷看異性,那就是對對方有好感。

    盛菱這個女孩,不知為何緣由,對他有了好感,而她不明白那是什麼,只能找機會看著他,想搞清楚狀況。

    莫言突然想起了去年平安夜,無憂在電話中拒絕為家人介紹盛菱的原由——我是你妹,我太瞭解你了,你一定會喜歡盛菱的性格,一定會追她,她那種單純透明的性格,哪是你的對手!

    真的,單純又透明,只要放下成見觀察,就會發現她的冷酷不是因為討厭人類,而是因為她不善社交,面對這麼尷尬的狀況,盛菱沒有“正常”女孩會有的反應,撒嬌或者裝傻,盛菱很困惑,很老實的望著他的眼睛,告訴他,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

    世上居然有單純到連喜歡上一個人都沒自覺的人,還是個條件不錯的女孩,她到底怎麼長大的?

    男人愛調教的天性讓莫言很想要親自教導盛菱,想知道冷淡的盛菱在愛情裡,會是什麼模樣……他的預感沒錯,盛菱這女孩對他來說,太危險。

    莫言眼神一眯,覺得這情況棘手了。

    怎麼辦呢?

    該拉開距離的,該無視的,妹妹的自殘跟她有關係,雖然無憂要他別插手,說與他無關,但就算妹妹不要他管,莫言也不可能不介意,但就這樣放掉盛菱,他又捨不得。

    回了行銷業務部的林征達,坐立難安。

    他好擔心啊!盛菱會不會被言哥滅了?那是個不能被冒犯的男人啊,被女人吃豆腐了,他會放過盛菱嗎?

    還有,盛菱發什麼神經,誰的豆腐不吃,去吃莫言豆腐,她一定是瘋了!

    對,她一定是瘋了才這樣!

    林征達完全不曾懷疑盛菱與莫言之間會有什麼曖昧,以莫言那種看似溫文其實掠奪的強勢性格,如果對盛菱有邪念,那位冷酷的庶務部冰山美人,早就被攻城掠地了,哪會到現在?盛菱可是每天都來部門送信,他們兩人之間只有公事上的互動,一點火花都沒有!莫言去幫換燈管的盛菱,這是有紳士風度的男人看見了都會去幫忙的小事,像他就馬上去了!

    他是男人,以男人的思考模式來說,女追男,隔層紗,盛菱這種等級的冰山美人,如果喜歡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絕對沒有招架之力!

    可她對人都冷冷淡淡,就連摸了莫言的臉,連點女孩子的嬌羞都沒有,還一臉困惑,皺起眉頭,像是莫言的臉摸起來不如預期般嫌棄。

    所以啊,她一定是發神經了!

    “盛菱……還活著嗎?言哥怎麼還不回來?”林征達喃喃自語。

    “你找我?”

    莫言突然回到辦公室,無聲無息的站在林征達背後,嚇了林征達好大一跳。

    “言哥!你回來了。”林征達嚇得差點跌倒,他跳了起來,乾笑問:“那個盛菱……言哥沒為難她吧?她就這種性格,她絕對沒有惡意……”

    一開口就幫盛菱說話,莫言聽見林征達的維護,直接散發出不悅,讓林征達漸漸的住了口。

    “那是我的事。”下屬住了口,莫言這才警告道。

    他沒必要向任何人說明,他雷聲大、雨點小的處理這件事。

    方才他對盛菱說:“這次的事就算了,我不計較,以後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因為他覺得追究下去,結果會很不妙,所以他當下想了想,覺得很捨不得,還是決定放掉了盛菱,並決定以後除了公事之外,絕對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但回來聽見林征達的維護,莫言忍不住醋意橫生,理智告訴他不該問,衝動還是讓他開口道:“你跟盛菱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刻意壓下濃濃的醋味,讓問話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一點都看不出來。”

    “從來沒好過啊,是我纏著她的。”林征達看了看上司,一臉的欲言又止,想了想之後,這才決定老實說:“兩個月前……就我剛進公司寫的那份讓主管都很滿意的企劃,其實我犯了錯沒發現,是盛菱發現的——那時我不小心撞倒她的推車,我手上的資料也散一地,她幫我撿了之後只掃了一眼,真的才一眼!她就告訴我做錯了,那時候快要做簡報,我嚇得回辦公室重新檢閱,這才發現致命的錯誤,如果沒有盛菱提醒我,今天我也不可能被言哥調來手下做事……”

    莫言眉一挑,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而他還沒開口,就聽見林征達又自爆,“言哥,其實……我最近上交的簡報,你誇我幹得不錯的,是盛菱教我的整合,她幫了我很多,她很強!在庶務部可惜了,只是她不愛說話,不然來我們部門,盛菱的工作能力一定會讓我們現在停滯的專案進度超前。之前被我追問的受不了,盛菱才說她在大學常參與教授的專案,所以簡報和抓錯能力才這麼強,她統計和市場分析好厲害……”林征達讚美起盛菱滔滔不絕。

    “你好意思說?她什麼部門,你什麼部門?”莫言狠狠的瞪了話說個不停的林征達一眼,讓他立刻閉嘴不說話了。“下班前要給我的東西,你確定能做好?我要看沒有盛菱幫忙,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林征達閉上了嘴,認真工作,要證明沒有盛菱幫忙,他也是很優秀的。

    坐回辦公桌前的莫言,眉頭又皺了起來,今天他皺眉頭的次數,,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多的。

    本來決定了要跟盛菱拉開距離,但當他聽見林征達跟盛菱交集的原因之後,莫言腦中閃過的念頭,根本是在考驗他的定力。

    “嘖。”莫言重重嘖了一聲,而後下定了決心,趁著下班前撥了一通內線給庶務部的劉經理。“劉叔,我是阿言,我有個會讓你生氣的要求,你一定得答應我——”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4章

    星期三,這個平常上班的日子,跟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自從大學畢業後,盛菱過著規律且沒有任何新意的日常行程,早上七點二十分起床,梳洗、化妝、換衣、出門,在路上買了早餐,打了八點四十分的卡,打開電腦,一邊吃早餐,一邊做著上司交代下來的文書工作。

    盛菱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在大學畢業前,平常日的這個時間,她是在課堂上趴睡著,因為前一晚的通宵工作,她根本無法完全清醒。

    現在她睡眠充足,能有精神坐在位置上工作,盛菱覺得自己這樣很好。

    不會再給人不好的觀感,被人議論,像她是個不正常的人。

    “盛菱,我叫你弄的迎新座位表,你都做好了?”

    九點鐘,庶務部的經理,腦門半禿、身材、性格都像個彌勒佛般的劉經理,一進辦公室就指派了工作。

    但盛菱卻有些疑惑,劉經理一大早怎麼發火?臉還這麼臭。

    “做好了。”盛菱將做好的座位表遞給了劉經理。“有什麼向題我再更改。”

    庶務部是宏銓集團總公司裡,唯——個在升遷範圍外的部門,他們負責整個公司的庶務,舉凡信件的派送、辦公室硬軟體維修……就連廁所的衛生紙沒了要換,都在他們的業務範圍內。

    當然不只這些雜務工作,公司內的活動,從年度的迎新聚餐、春酒、尾牙……從活動企劃到找廠商、場地,還要編列預算,這都是庶務部的工作。

    劉經理這個在宏銓工作超過二十年的老員工,看著盛菱製作簡潔、一目了然的表格,臉又皺了起來。

    “你認識行銷業務部的林征達?”他問了盛菱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算是吧。”盛菱回答,想著那個跟自己同時間進公司,年紀大自己幾歲的男孩子,一個她覺得煩,但其實很聰明,又沒有身段,肯拉下身段來問她自己不會的,很有企圖心的男人。

    “你幫林征達做了企劃?”劉經理又問。“那小子前陣子老是來辦公室找你,就是要你幫他做簡報?”

    盛菱點了點頭。“他請我幫忙。”通常有人請她幫忙,只要不卡到她的時間,她是會同意的——只是在大學時,同學們沒有人會請她幫忙,全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盛菱覺得出了社會之後,果然很不一樣,而幫了人的感覺,還不錯。

    盛菱並不討厭人有企圖心,也不討厭有人來麻煩她,就算要她幫忙做簡報,對方因她的協助得到了上頭的讚賞、升遷,而她沒有升職加薪,她也覺得沒什麼。

    庶務部的工作很單純,盛菱很滿意目前的位置,沒有像林征達那樣沖得那麼快,她一點也不覺得需要生氣在意,一頓飯、一句謝謝,夠了。

    劉經理定定的看著一臉漠然的盛菱,一口氣堵在胸口,讓他笑不出來。

    他們這個跟升遷無關,工作繁雜又吃重的部門,要來一個耐操、有能力的新人,很容易嗎?

    他才慶倖來了個年輕女孩,能力絕佳,把迎新企畫寫得極好,還想著這麼厲害的新人,絕對不要被其他部門搶了去,要藏好,結果現在……

    “行銷業務部最近有個專案,人不夠用,莫言說要借你做個專案,你等等就去報到——盛菱,我跟你說,你要回來,我不准你調部門,行銷業務部的人挖你角,你不准答應,你聽見沒?”放人前拼命的耳提面命。“你要是敢跳槽,我就跟你教授告你狀!”肯定要讓老友親自來抓盛菱這個高徒。

    說實話,劉經理一開始接到老友的電話,說他幫自己的愛徒寫了封推薦信,要他通融關照一下,他抱著試看看的心情聘用了盛菱,想著試用三個月之後再拒絕老友也不虧,結果發現這小女孩,根本就是寶,聰明、耐操、什麼都肯做。

    盛菱沒回應劉經理的氣急敗壞,她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莫言?”莫言指名要調她去幫忙?“為什麼?”

    “你幫林征達做的簡報,做得太好,莫言知道了,指名要你幫忙,我不能不賣他這個面子。”劉經理忍不住埋怨。“以後你別當濫好人,誰來問你你都幫!”

    盛菱聞言皺眉,遲疑地問:“經理,我進庶務部第一天你跟我說,出社會,也要重視社交,不能像以前念書不在意跟同儕相處,要我別拒人千里之外,幫人也會結善緣,對自己有幫助……”也就是因為劉經理的勸導,盛菱才忍受林征達的煩人,沒有毒打吵死人的他一頓。

    “我是說過……算了,以後有人來庶務部要你幫忙,你叫對方先來找我!”幫多了讓其他部門想搶人該怎麼辦?他庶務部工作又忙又雜,沒有中生代,後繼無人了,他很容易嗎?想搶人,門都沒有!

    鈴鈴鈴——劉經理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內線的鈴響,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行銷業務部來催人了,他連接都不想接,也不許庶務部裡陸續來上班的員工接,嘴裡不住抱怨。

    “才九點,十點再上去又怎樣!催催催催,我不用交代一下嗎?我的人耶,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沉不住氣真是——盛菱,你去報到吧,省得莫言一直來煩我,你記住——快去快回。”

    位於十九樓的行銷業務部會議室裡,身為專案負責人的莫言,一大早就開了小組會議,並且對成員們介紹了調來協助專案進行的盛菱。

    “盛菱今天開始協助我們專案進行,利用時間讓她瞭解專案的進度以及所有細節,盛菱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小組每一個人。”莫言的口吻像牢頭,嚴肅的開不起玩笑。

    “好。”眼前的是重要的工作,是一個數字錯了,就會損失好幾千萬的季末專案,這不是換燈管、送送信,還能分心看一下莫言,思索“那是什麼?”的重要工作。

    盛菱自然拿出認真的態度,滿眼只有市調、資料以及策略。

    “現在開始,報告你們手上的進度,聽完後,我會決定讓盛菱接手哪部分的工作。盛菱,我帶專案的方式,向來歡迎組員找碴,你發現哪裡有問題、哪裡不好需要改進,你只管說。”

    “言哥——”聽見要讓個庶務部的新人來找碴,習慣莫言做事風格的菁英們不滿的抗議。

    但莫言一個眼神就讓手下閉了嘴,乖乖的繼續讓莫言主持會議。

    而接下來安靜的、不起眼的盛菱,一連指出了幾個錯誤,也提出了改進的方向,讓停滯的專案進度有了一點明亮的曙光,原本不屑不滿庶務部職員加入的組員們,紛紛閉上了嘴。

    在開了一早上的會議,讓帶領的團隊分配好各自的工作之後,莫言做了最後的結論。

    “這次專案,我們小組不是人手不足借調,而是能力不足——”銳利的眼掃過手下們,看得他們一個一個面色難看。“庶務部劉經理對此事十分不滿,他只給我兩周時間,我也很不滿,覺得讓你們過得太舒適了——我只給你們十天,我不管你們能不能睡覺,總之十天內,做好這個案子,解散。”

    從早上九點開會到中午十二點半,一行人也都餓了,聽見上司說解散,這才紛紛離開會議室。

    坐在會議室最後方的盛菱,並未馬上收拾她的筆記本,她有自己的步調,在上頭寫完最後一筆方才會議需要記錄的重點,這才將筆蓋蓋上。

    果然出了社會就是不同,跟理論差距甚大,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如何將自己負責的部分做得完善。

    現在可以休息了,她可以午休完再繼續,一旦不需要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時,盛菱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在首位的莫言。

    她又看他了,為什麼?盛菱因為不明白自己的反應而皺眉。

    “欸,盛菱。”

    一張冒出來擋住她視線的臉,遮住了莫言的身影,盛菱看見那張歪在自己眼前的笑臉,是林征達。

    “走開。”盛菱沉聲趕人,滿是不耐煩。“大嘴巴。”她的眼神充滿指責。

    被罵了,林征達卻完全不敢回嘴,只能笑,因為真是他說了,盛菱才被調來協助。

    “幹麼這樣?我想說你沒跟我們行銷業務部一起工作過,怕你跟不上大家的工作步調,想問你負責的市調分析,要不要幫你忙?”林征達笑臉迎人,低聲討好。

    “不必。”盛菱拒絕。

    “幹麼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時間只有十天,言哥要求很嚴的,讓我幫你吧!”林征達完全想補救。

    “你太蠢。”盛菱神情冷播,直接了當的說出拒絕林征達的原因。“你幫不上我的忙。”她習慣獨來獨往,做報告、報表,自己來就行,跟別人同組,麻煩。

    “……你怎麼這樣說話?”林征達深覺受傷。

    “你自己要問的。”怪她羅?她真的對人的情緒反應,不能理解。

    “噗嗤。”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莫言的笑意,原本想收了自己的東西就走的,但看見林征達纏著盛菱,他就很自然而然的留下來,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能跟這女孩太接近,太危險了,調她來的決定太過莽撞,但公事重要,因為這個關係到季末盈收的專案迫在眉睫,而盛菱的能力又十分的出色——林征達突飛猛進的簡報能力讓大家有目共睹,這小子還不怕丟臉,對莫言坦白之後他也告訴其他組員,他是跟庶務部的同期新人學的。

    不只是林征達這裡,庶務部交上來的年度迎新企劃,劉經理可是拿著那份由盛菱負責的企劃書,炫耀了好一陣子。

    宏銓集團每年都要舉辦尾牙、春酒、迎新,這些業務都在庶務部的工作範圍內,而宏銓集團子公司林立,員工上千,每一年要辦這些活動都要耗費許多精神。

    從活動發想、流程規劃、合作廠商……所有的活動都得在預算內,讓上頭的老闆以及各個員工們開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人都說庶務部是個養老部門,別人不知道,莫言怎會不知?

    庶務部那個笑得像彌勒佛一樣的劉經理,二十年前,可是行銷業務部的好手,一人獨自將巨集銓的產品,帶進了排外的日本與韓國,在那裡與本土品牌打了個你死我活,闖出一片天。

    品牌站穩了腳步之後,劉經理並未繼續在行銷業務部發光發熱,他領了可觀的、足以讓他退休的獎金分紅之後,自請到了庶務部,默默的做著瑣事。

    庶務部看似做些細瑣的小事,但其實是公司裡消息最多的地方,這個老狐狸,不知道聽見那些消息之後,投資又賺了多少……

    這麼個精明的老功臣,眼光奇高無比,庶務部與其他部門相比,有很大的斷層,好幾年沒有進新人了,但劉經理錄取了盛菱,還讓她一進公司就做了這麼大的企劃,這明顯有栽培的意思。

    而莫言自然也看了盛菱做的企劃,她做的很好,甚至行銷業務部經理也動了挖角念頭。

    “言哥?!”林征達看見莫言笑了,不禁呆愣。

    因為莫言向來嚴厲、不苟言笑,只有冷酷訓人的時候才會笑,因此他的笑,讓林征達膽顫心驚,更心驚的是,這是莫言第二次笑了,而兩次笑,都是因為盛菱在的關係,難道說……

    “平時你在小組裡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盛菱來也好,她是你的鐵板,你太蠢,幫不了她的忙,盛菱說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見識到了,你不是同期最有能力的新人。”

    林征達扁嘴,果然他想太多了,言哥笑,是因為盛菱說他蠢,言哥才嘲笑般的笑出來,才不是他腦子裡閃過的那個瘋狂念頭呢!

    “是,我會多跟盛菱學習。”上司在訓話,他能怎麼辦呢?乖乖聽著啊,不能反駁,要恭敬地聽。

    莫言在訓人,盛菱便收了收自己的東西。離開了,也沒有跟那兩人打招呼。

    雖然是中午用餐時間,但她卻沒有迫切進食的念頭,盛菱想回辦公室,坐下來將莫言交代給她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他認同她工作能力這一點,讓盛菱覺得有股衝勁,想要表現得更好——為什麼呢?那種衝勁,是什麼?

    對她照顧有加的大學系主任,用條件非常好的留學資格,希望她去補習考ELTS,考個好成績便送她去英國念碩士,全額獎學金,還有生活津貼以及在學校的工讀工作。

    這些會讓任何一個學生都心動的條件,都沒有讓盛菱產生衝勁,可莫言不過幾句話……為什麼呢?

    那是什麼?

    盛菱開始覺得焦躁,越接近莫言,困惑越來越多,她卻沒有找到答案,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她該怎麼辦。

    “我到底怎麼了?”盛菱帶著困惑自己許久、找不到答案的疑問,離開了會議室。

    菁英部門的工作效率,就像打仗一般,緊張得令人沒有時間靜下來思考工作之外的事情,但效果是很好的,盛菱的加入是莫言的策略,一來善用她對數位的敏銳推行進度,二來以她的空降,刺激手下一干心高氣傲的組員們,莫言很滿意自己的策略得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短短幾天,成果斐然。

    週末的夜晚,行銷業務部的菁英們仍然挑燈夜戰,尤是專案小組的成員,待到了快十點。

    “我受不了了!我要解放!”一名資深專員丟下快令他崩潰的卷宗,大吼著。“明天睡飽再來工作,有沒有人要跟我去喝兩杯?”

    “我,我要去。”

    “我也要跟。”

    工作疲倦到極致的職員們,因有人提了要喝兩杯,紛紛出聲附和,吵著要大夥一塊去喝酒,放鬆一下。

    “言哥,一起去喝兩杯,明天再來公司忙?”一群人吵著要去喝兩杯,自然要詢問一下專案負責人的意見,若領頭人不肯,他們也沒膽。

    “嗯,也好。”莫言抬眸看了看在週末夜晚仍在辦公室工作的組員們,想想大夥忙了幾天,進度超前,也就不追進度,同意了大家去喝兩杯,休息一下。

    當大家都在歡欣的討論等等要喝什麼、吃什麼時,莫言無法不注意坐在他右手邊位置,安靜無聲繼續工作的盛只見她專心一致地與電腦螢幕上的資料對峙,並未發現大家都在準備下班的騷動。

    莫言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她專注的小臉上移開,她專心工作的神態,有一種無形的魄力散發出來,明明是個冷淡寡言的人,卻在認真的時候,專心一意。

    可只要離開工作模式,莫言還是會感受到她的注視,充滿了困惑、不解,久了,莫言覺得她有點可憐。

    那副找不到答案的神情,在他眼中像迷路的小狗,莫言很想要將她抱回家養著……

    “欸,盛菱,要不要跟我們去喝兩杯?你下週三就回庶務部了,當做替你送行吧!”

    林征達湊過來邀盛菱,他的聲音打斷了莫言腦中的思緒,他恢復眾人所知的公事公辦表情,存擋關機,其實耳朵一直在聽著隔壁的動靜。

    “走開。”盛菱給林征達簡單兩個字。

    她面對林征達的熱情還是這麼的冷酷,盛菱的態度讓莫言不自覺翹了嘴角,感覺愉悅。

    真是很矛盾的心情,一方面覺得她很危險,與她保持距離,無視她對自己的好感,另一方面又不喜盛菱跟異性太好,愛看她給男人釘子碰,莫言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氣又自私的男人。

    “今天先做到這,明天再繼續。”莫言見盛菱推開林征達後,又將眼睛黏在電腦螢幕上,無視大夥的喧嘩,他不禁開口。“大家要去吃飯,喝兩杯,一起去吧。”

    被林征達打擾她皺眉,但莫言開口要她停止工作,盛菱並不覺得被打擾,她看看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才發現已經快十點了。

    收回工作模式,盛菱這才開始注意辦公室的氛圍,聽見的不是在討論工作,而是在說等等要喝什麼、吃什麼,一副大家要去狂歡的熱絡。

    “盛菱,一起來嘛,我們請你!你幫了我們好大的忙。”不只林征達,其他組員也紛紛邀約。

    盛菱將資料存擋、備份、關了機,表情播然,其實她內心感到困惑——辦公室文化,她該怎麼正常的應對,才不會讓人發現她的不正常?

    她沒有跟這麼多人一起應酬過。

    “走吧。”莫言見她不回答,一副很想拒絕的模樣,他拿起了盛菱擺在椅子上的包包,不容她拒絕地催促道:“一起吃個飯。”

    盛菱本是冷播平靜的雙眸,因為他一句話而有了光彩,視線也調到了他身上。她坐在椅子上,而莫言站著,她得抬頭望著他,在旁人看來完全沒有任何曖昧的距離,只有莫言看見,她那清澈的雙眸映出他的倒影,滿滿的都是他,這令他喉頭一緊,覺得自己的控制力,岌岌可危。

    在望著莫言時,盛菱根本就不掩藏她對他的好感,可怕又強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好。”盛菱看著他的眼睛說好,答應了,而不是面對其他人般,冷淡的拒絕,這讓莫言覺得還滿爽的。

    因為他不一樣。

    “走了走了走了,我好餓!”

    “我想先吃東西,去吃熱炒。”

    “贊成!”

    小組的喧嘩引起了部門其他組員的注意,問清了他們要幹麼,也都紛紛響應,結果一下子參與的人員,從六人變成了十幾人的隊伍,搭電梯下樓時,還分了兩批。

    吃飯的地點就在公司附近的熱炒攤,酒吧也距離不遠,一行人便步行前往目的地。

    “看我天馬流星拳——”走在人行道上,一行人聊著、鬧著,有剛進部門的新人互相攻擊,神經病般打鬧,其中鬧得最誇張的,是人緣佳的林征達。

    “哈哈哈哈,白癡喔。”他的行為惹得女職員哈哈大笑。

    “就是白癡。”

    十幾人的隊伍很自然而然的,友好的同事會三五成群,一同前行,而身為這部門的黑馬,莫言自然身邊也有人,但他下意識的去找那個落單的女孩。

    盛菱落在隊伍的最後頭,她一個人,形單影隻,身邊沒有人,她看著前方人的打鬧,未加入大家的話題。

    莫言不自禁緩下步伐,與她並肩而行。“你怎麼不去跟大家聊。”

    不應該理會她,要保持安全距離的,但是莫言無法控制自己想接近她的心。順著他的視線,盛菱看見了那群走在他們前方十幾步遠,氣氛熱絡的同事們。盛菱表情冷然,眼神清澈,她看了那群自然交流、歡笑的人,良久良久才回答:“因為我不會。”

    “你不會什麼?”莫言不能理解她的回答,困惑地問。

    “不會笑。”盛菱沒有任何隱瞞地說。“不懂為什麼能那麼開心。”

    “不會笑?”莫言覺得自己的好奇心被開啟了,而且無法消彌。“什麼意思?”

    “我身分證上的出生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盛菱沒頭沒腦地說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在莫言一頭霧水時,盛菱清冷的聲音繼續說道。

    “那不是我真正的生日——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年齡,十二月三十一號,是我被找到的那一天,社工說我看起來像十歲。”

    她口吻平播,但莫言聽了眉頭皺了起來。

    “我沒有名字,出生就沒有戶口,媽媽讓我住在樓梯間的儲藏室,我不能出聲音,不能被發現。”一出聲音,就會被處罰。

    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有情緒。

    “後來就不會了。”不知道怎麼展現自己的情緒,就是困惑著。“開心是什麼?怎麼能這麼開心?我不明白,也學不會。”

    莫言說不震驚是騙人的,因為聽見了一個人突如其來的告知身世,而對方的身世還這麼的驚世駭俗。

    “我不想跟別人不一樣。”所以就算是遠遠的跟著,像個局外人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告訴我?”莫言內心糾結,壓抑的感情彷佛正在潰堤,他不禁停下腳步,聲音沙粗地詢問。

    一般人聽見別人突然自爆私事,會有什麼反應?

    通常是防備,而莫言對於這樣突然說自己事情的人,也是防備不信的,但盛菱,她不一樣。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你曾經也這樣突然的告訴別人,你的私事?”

    因他停下腳步,盛菱也跟著停下了步伐。

    跟別人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儘管看著莫言會讓她覺得困惑,盛菱也依舊望著他。

    “主動告知?不曾。”盛菱被莫言的問題問倒了,她表情又因為困惑到極致而揪了起來,咬著下唇,眉頭攏起。

    就連無憂,她第一個交到的朋友,也是在兩人熟了,確定了這個女孩的本性善良,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無憂問了她才告知的“這種事也能告訴我——就不怕我跟別人說?”莫言生氣,又心疼,覺得她太過單純,太過沒有防備,想起在酒吧初見的印象,她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打扮,她不給人距離感,她就太危險了。

    “你不會。”盛菱語調肯定。

    “你不是那種人。”無來由的盲目信任。

    這個女孩——莫言感覺到自己理智繃斷的聲音,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為什麼這麼信任我?我們根本稱不上熟。”只有公事上的交集,更多的是他劃開距離的疏遠,她怎麼就這樣傻傻的,都對他說了呢?

    “我不知道。”盛菱回答,表情是可憐的,因為她怎麼想都想不透,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可以告訴你。”

    莫言聽見這樣的回答,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看起來不好惹,但其實是個除了工作之外,什麼都不懂的社交笨蛋呢。”用著輕柔的語調,莫言說著誘惑的話語。“既然你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那就跟我走吧。”也沒管盛菱的困惑,莫言突然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最近的小巷,與前方的同事們徹底隔開。“你不懂的、不會的,我來教你。”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拉她的手,他要帶她去哪裡?他能解開她心中的困惑嗎?

    盛菱滿腦子的問題讓她卡住了,她處理不了,發不出聲音,只能呆呆的被拉著走,來到了沒有人的幽暗小巷。

    一到了無人看見的地方,她就被男人壓在牆上,屬於莫言的男人氣息濃烈地朝她撲來,盛菱發現她並不討厭他身上的氣味——怎會?她一向都覺得男人臭的。

    還未能來及得反應過來,她就感覺到溫熱的東西在她唇上肆虐,抬眸,望見莫言深黑的雙陣。

    她被吻了,這不是盛菱第一次被強吻,但卻是第一次,她沒有下意識地將人摔出去,把對方揍成豬頭,她很反常的……摟住了莫言的頸項,加深吻。

    她聽見莫言低低的笑聲,以壞男人的逗弄口吻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你總是不由自主的看著我?”

    盛菱呆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剛才吻了自己。

    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她變得不一樣。

    盛菱,戀愛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5章

    起風了。

    夏季的晚風,帶著太陽下山後仍未消散的悶熱感。

    在淩晨兩點踏進租賃套房的盛菱,一進門,便打開了房間裡所有的燈。

    她在玄關脫鞋,將上班穿的黑皮鞋放進鞋櫃裡,才摶著放滿厚厚卷宗的包包,走到了小小的客廳。

    掛在陽臺的風鈴響起了叮叮噹當的聲響,風鈴隨風擺蕩,雖然是金屬材質,但卻發出柔和悅耳的聲音。

    盛菱抬頭望去,沒看見掛在陽臺上的風鈴,先看見了落地窗反映出她的身影。她看見了陌生的自己,外表還是那個她,表情還是那樣冷漠,沒有人類的情感,但雙頰卻不自然的潮紅。

    叮叮叮叮——大樓特有的樓風將風鈴吹得叮叮噹當,而這道夏季的晚風,也穿過未合上的落地窗,往盛菱的臉直撲而來。

    風鈴聲未停,盛菱放在包包裡的手機此時也鈴鈴鈴鈴地響了起來。

    盛菱挖出手機,接起了電話。

    “到家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是低沉好聽的男聲,充滿了關懷。

    風鈴聲突然急切了起來,顯然是一陣大風刮過,吹得風鈴東搖西擺,發出急促的聲音。

    而那風,也吹拂到了她的臉,吹起了她的發。

    好熱!怎麼那麼熱?

    “嗯。剛進門。”盛菱回應的語調比起男人來,顯得沒感情。

    但她的冷淡並未讓電話那頭的莫言感到受傷,他低低的笑,因為比盛菱還要瞭解,她現在需要時間消化他們之間突然發展出來的新關係。

    “今天你喝了酒,別太晚睡,早點休息,明天我去你家找你,歡迎吧?”莫言語調自然而然,像是他隔天就去拜訪今天才吻過的女生,再正常也不過。

    “可以。”盛菱並未拒絕他的提議,方才與行銷業務部的人用餐後,去酒吧喝了兩杯,莫言堅持要搭計程車送她回家。

    在車上,莫言一直牽著她的手,而從頭到尾,盛菱都沒有甩開他的手。

    “那就明天見,我帶午餐過去,一起吃,早點睡,晚安。”自然到沒有半點浪漫氛圍的對話,確定了明天的約會後,莫言掛上了電話。

    盛菱放下手機,然後做了一個她這輩子不曾做過的事——她將臉埋進雙掌中。

    “怎麼會這樣……”

    她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關係,還是因為那個讓她失常的男人,她感覺好熱。

    陌生的熱潮聚集在臉部,久久不散,她不太能忍受這樣的熱。

    明明她最能忍了,無論氣候怎麼變化,冷了還是熱了,她都不會有太大的感覺,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喊冷、喊熱,不到十度的低溫寒流,她能一件薄薄的夾克穿了便去上學,或者盛夏待在沒有空調的教室裡,靜靜的溫書,無憂看見了總是念她,不要忍……

    “無憂。”這時候,盛菱迫切的想見一個人。

    無憂,她最好的朋友。

    走到書桌前,桌上只擺了簡單的東西,書、筆記本、紙、筆,唯一的擺設只有一個用白色黏土做的手工相框。

    相框四周是手工捏制的向日葵,上頭還能看見捏制者的指紋,做得沒有機器壓制的精緻,但這是盛菱最珍惜的東西,無憂親手做的禮物。

    相框裡當然有相片,是兩個女孩。

    一個是她,另一個是無憂,這是無憂的視角,無憂拿著手機逼迫她自拍合照,那時的她神情是莫可奈何,無憂則笑得無憂無虎,沒心沒肺。這是不拍照的盛菱,除了證件照之外,唯一的一張相片。

    盛菱那雙對女生來說,一點也不漂亮的手,輕輕的撫過相片中,無憂的笑容。心頭湧現了令她不舒服的感覺,盛菱不明白內心那股酸酸的、澀澀的,還有令她眼眶微酸的情緒,是什麼。

    她突然想起了跟無憂友誼的源起,像她這麼冷漠的人,不主動,也不積極,她們會成為朋友,自然是因為許無憂的主動。

    “對不起。”這是許無憂對盛菱說的第一句話。

    盛菱剛辦完獎學金的手續離開系辦,在系大樓外,匆匆而來的許無憂不小心撞上,盛菱沒有防備,手上抱著的書本、筆記紙張,全都掉了一地。

    “你沒事吧?”漂亮的瓜子臉上滿是愧疚。“我幫你撿!”許無憂急於補償。偏偏不巧,一陣大風吹來,卷走了輕飄飄的紙張,兩人忙不迭地追。

    “呼呼呼,我撿到了!它飛太遠!”許無憂跑了很遠才追到最後一張散落的紙張,她拿著手上寫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照著順序排好。“還你。”還給盛菱的時候,並沒有馬上鬆開,做了華麗水晶指甲的手,依依不捨的扯著紙張的另一頭。

    盛菱先是看見女孩漂亮的手指,細白如青蒽般的手指頭,搭著美美的指甲,再望向手的主人。

    那是個有張柔和漂亮臉蛋,笑起來樣子非常迷人的女孩,盛菱當然知道這個同班同學,身邊總是圍滿了男男女女,有同班的,也有別系的,還有學長學姊,社團的夥伴。

    跟她是不同圏子的人。

    感受到拉力,對方不願還的意圖,盛菱疑惑地望著她。

    雖然是同班同學,但她們兩人,真的不熟。

    “謝謝。”盛菱以為她在等自己說謝謝才肯放手,也就說了。

    “說什麼謝謝呀,我撞到你耶,還害你東西都掉了,你應該要說你原諒我了。”

    盛菱從善如流。“我原諒你了。”

    “你還真的照著說,你怎麼那麼呆?”許無憂笑出來,她笑起來的樣子比她安靜不說話的模樣更漂亮,眼睛彎彎,還會露出右臉上的酒窩,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第一次有人用呆這個字形容自己,盛菱有些錯愕,但對方問了問題,她就一定會回答。

    “不知道。”問她為什麼這麼呆不是?她是真的不知道。

    “噗……”許無憂因為她的回答噗嗤大笑,笑到都岔氣了。“盛菱,你真好玩。”

    許無憂的善意,她感受到了,但不是問題,不用回應。繼續與許無憂角力,要拿回她的筆記,無奈,對方不放盛菱因為拿不回來自己的筆記,這才皺著眉頭,望向站在她對面,用著審視目光看著她的許無憂,盛菱不明白,這個人緣佳、受歡迎的風雲人物,為什麼拿著她的筆記不肯還?

    “有事?”盛菱不禁問。

    “有!”許無憂用力點頭。“我太驚訝了,撞飛你的筆記我才知道,原來你第一名是這樣來的呀!大家都誤會你了啊,你上課不是都在睡覺,你有在聽耶,這是早上上的會計學吧?你早上四堂都在睡覺,我沒看你拿筆呀,只有午休和下午第一堂空堂,你就把會計的筆記整理好啦,注解也是你自己寫的?好清楚喔——筆記借我。”許無憂吱吱喳喳的說著,看著盛菱的眼睛閃閃發亮。

    盛菱倒是意外許無憂會這麼聒噪,話這麼多,她平時總是微笑聆聽的,不是嗎?

    只是意外,但盛菱並未露出見怪的神情,平靜的接受了。

    “好。”借筆記,沒什麼,有人向她借,她會借的。盛菱應了好,便放了手,不再跟許無憂搶那少少的幾張筆記。

    “拜託你——欸?”許無憂意外,居然這樣就答應了,她連求情的話都沒說出口,她還準備了一大堆話要說耶。

    “下次上課前還我。”盛菱還將筆記其他部分找出來,遞給了許無憂,許無憂手上的只是早上上課的一部分。

    接過盛菱的筆記,許無憂還有點錯愕、不敢相信,愣愣的看著盛菱好久,最後才笑出來,“盛菱,其實你人滿好的嘛。”

    是嗎?

    盛菱不知怎麼回應這問題,離開了學校,回到住處補了幾小時的眠,便到酒吧裡上工了。

    而從那次的交集,讓盛菱借了筆記給許無憂後,漸漸的,許無憂便開始與盛菱互動。

    都是私下相處的時間比較多,也都是許無憂的聲音,不斷的問盛菱為什麼。

    “盛菱,你怎麼那麼聰明?你智商多少?測過嗎?什麼?一百六?你是天才!”

    “盛菱,為什麼系主任對你特別好?”

    “盛菱,你為什麼要在酒吧工作?你家人呢?”

    許無憂問的都是她的事情,這些事情,除了學校的師長、社工之外,從沒有人問過她。

    許無憂的問題,她都回答了,她不覺得有什麼,不需要說謊,也不需要隱瞞,包括她被媽媽關在暗暗的樓梯儲藏間,一關就是好多年。

    “為什麼你媽媽要把你藏起來不給人看見?”

    “因為她未成年。”盛菱播然說起。“我生母生我的時候,才十四歲。”至於怎麼有了她,盛菱並不清楚。

    也找不到答案了,因為生母已經不在人世。

    “盛菱,我一直問你問題,一直跟你說話,而且一講話就嘴巴停不下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許無憂很突然的話鋒一轉。

    “不會。”

    “你真好,我們做朋友好不好?我滿喜歡跟你相處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跟你一直說話……”

    就這樣,她們真的成了朋友,而且是無話不談的那種。

    在很久很久之後,無憂才告訴盛菱,為什麼她會決定把盛菱當成了知心朋友。

    “因為我不小心在你面前露出我的真面目,在外人面前,我向來很能裝,我就是個假掰女,假裝是文文靜靜的大家閨秀,但你沒有大驚小怪,更沒有用異樣眼光看我,那時候我就覺得,我要交你這個朋友了。”

    盛菱也在不知不覺中,對有張溫柔臉,但性格熱情直率的女孩子,卸下了心防。

    她很喜歡無憂這個朋友,因為無憂給她的感覺……像冬天的暖陽。

    風鈴叮叮噹當的讓她回過神,盛菱指尖觸及相片中的無憂,她這輩子第一個好朋友,無憂笑起來的時候,右臉上有個小小的酒窩,她很想再看見無憂對她笑,可惜,她已經看不見了。

    “無憂,我戀愛了。”盛菱對著相片中笑得燦爛的好友,訴說心事。“我喜歡上一個人,我到他吻了我,我才知道我戀愛了。”盛菱訴說的口吻像要哭出來般,帶著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脆弱。

    想告訴最好的朋友,她能戀愛了,她有感情了,像正常人一樣,她不再奇怪,不像個人。

    每一個人都有夢想,像無憂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女慈善家,而盛菱的夢想,是想當一個正常人。

    “你很正常!”當時無憂聽見她的夢想,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快要哭了,因為無憂很瞭解她對喜怒哀樂,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她不會,也不明白,更是怎麼學都學不會。

    “那你就談一場戀愛吧。”無憂從大一到大四,不止一次這樣建議盛菱。

    “我知道你討厭男生碰你,因為你寄養家庭的爸爸是壞人,可錦哥救了你啊!你也打退很多男生了。”無憂當然見過盛菱在酒吧工作的情況,也見過盛菱用狠厲的手法折了一個男的胳膊,因為對方想吃無憂豆腐。“盛菱,等你遇到喜歡的人,你就知道,跟喜歡的人手牽手、心連心,一點也不噁心,還很幸福。

    “愛情,是一種很詭異的現象,它會讓你笑,也會讓你難過、生氣……也會讓你變得不像自己——盛菱,你會有很棒的人生,你離開校園後會得到一份你喜歡的工作,受到上司的喜愛,交到看見你優點的朋友,無論你怎麼冷臉,他們都不會離開你,跟我一樣喜歡你,還會交一個很棒的男朋友——很棒是指你覺得他很棒,可我是覺得,全世界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我最要好的朋友盛菱。”

    盛菱以前常常聽無憂說的話、那些無憂為她的未來畫下的美景,當時完全不當一回事,沒有放在心上的勸愛宣言,這時候全都冒了出來,清晰的像昨天才發生過。

    “都被你說中了,我變得不像自己,因為他的認同我想表現’激起我的企圖心,如果你還在,你一定會笑我……”然後拷問對方祖宗十八代。

    可也一定會為她開心,抱著她哭都有可能,但現在……她們已經回不去了。

    “無憂,如果你在,該有多好。”對著好友的笑容,盛菱想著,她會好好的談這場戀愛。

    夏季的酷暑,在接連幾個不斷刷新紀錄的高溫之後,趨於穩定,來到了中秋節前後,這個秋老虎仍舊發威,天氣不定的時節。

    中秋過後,便進入了年底結算的修羅場,業績、盈收、考績,都看這最後一季的表現了,因此許多身上有重要案子的人,全都進入了加班期。

    加班對莫言這個熱愛工作的工作狂來說沒什麼,工作到忘了時間,也是常有的事,有時一忙起來,也會忘了三餐要正常。

    但這天七點,工作還未完,莫言便很突然從工作模式中醒了過來。

    “言哥要離開了?”一個也加班的組員詢問正在存擋備份的莫言,意外莫言沒有繼續加班。

    “去吃個飯。”莫言回答,他正要去解決民生問題。“回家再繼續忙,你們也別加班太晚,記得去吃東西。”

    “是。”

    莫言很快的存擋備份,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接著拎起公事包,帶了要回住處繼續加班的卷宗,離開了辦公室。

    搭了電梯到一樓,莫言沒直接往大門走,步伐轉向庶務部。

    有著全公司最大部門辦公室的庶務部,在地下室一樓。

    莫言來到庶務部,看見偌大的、充滿各種雜物、工具的庶務部,卻只有不到十張辦公桌,而這些桌數,就是庶務部職員的人數。

    辦公區的燈都關了,大家都下班離開,只有一個人還拿著檔在盤點活動的道具、禮品數量。

    是盛菱,專心一意的加班,沒有發現時間的流逝,還好劉經理已經下班了,否則看他長大的劉經理,肯定會露出防賊的表情——宏銓集團是外公要留給他繼承的事業,只有外公和母親在宏銓集團的幾個心腹知道他隱瞞身分空降的原由,因此不會拆穿他。

    想到他借調盛菱的最後一天,劉經理親自來行銷部領人的行為,莫言就忍不住想笑。

    莫言是個工作起來認真又嚴厲的工作狂,不容許公私不分,但盛菱讓他很想要破例,把她調到身邊來,不只是因為在工作上她是很好的幫手,在私人方面,莫言也不得不承認,他想無時無刻看著她。

    因為這女孩,真的需要人盯著,不然一顆心會為她牽腸掛肚。

    想到他放下工作不在辦公室加班,跑來庶務部的原由,莫言皺起了眉。

    “還在忙?”莫言出聲,打擾了盛菱的專注。“吃了沒?”口氣像牢頭,帶著質詢。

    盛菱聽見莫言的聲音,眨了眨眼,平靜地回答:“還沒吃晚餐。”

    “我知道你晚餐肯定沒吃,那麼今天中午呢?”莫言站在庶務部門口,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逃離的路。

    她當然不會逃,做這麼蠢的事,但莫言是用身體力行告訴她,她別想唬弄他。

    “不會餓,還能忍。”盛菱是個十分坦誠的人,問了,她就一定會回答,無論答案會不會惹惱對方。

    “什麼叫還能忍?”莫言聞言火起,帶著譴責的眼神瞪著她。“我叫你不要忍的,你又忘了?”

    “沒忘了你說的話,只是一忙,忘了時間。”盛菱面對莫言的發火,她的回應平鋪直敘,可湧上心頭的情緒,多得讓她表情微變。

    交往了,但愛情帶給她太多的情緒,讓她的大腦和表情,處理不來。

    莫言生氣,但不是真的生氣,是因為關心她,所以對她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而在發火。

    “現在放下工作,跟我去吃飯。”莫言盯著盛菱,語氣不容拒絕。

    “好。”盛菱也沒繼續手邊的工作,放下核對單,拿了自己東西後順手關了燈,因為她很清楚,跟莫言離開辦公室,他就不會讓她再回來加班了,肯定會送她回家。

    “怎麼要人擔心?”莫言看她乖乖往自己走來,語調稍緩了些,用同一手拎公事包以及西裝外套,空下來的那手,牽住了盛菱的小手。

    在他牽她的那一瞬間,紅潮湧上盛菱的小臉,她表情一瞬間就微微彆扭了起來,沒有笑,還皺起了眉頭,但莫言能讀出她現在的情緒,她害羞了,可她不會處理這樣的情緒。

    好吧,她對愛情的“嫩”,取悅了莫言。

    “你這樣,我下週三要去香港出差四天,我會非常擔心你。”莫言口吻軟了下來,那種軟,會讓熟悉他的人露出驚恐的目光,覺得那不是他。

    莫言是工作狂,但也是個身心健全的男人,會有感情生活,而他面對愛情跟面對工作一樣,洞悉的觀察力,以及快狠准的出手。

    既然逃不開盛菱,不斷的被吸引,那麼就接受了,觀察女伴、體貼女伴,是莫言會做的事。

    只是這一觀察可不得了,他發現盛菱這個女孩,太令人操心。

    他到過她的住處 間約十五坪大的獨立套房,是電梯大樓,位於十樓,採光明亮,又有二十四小時警衛,樓層都有監視錄影,保證安全,莫言對盛菱選的住處,非常滿意。

    但房租卻要花掉盛菱一半的薪水,她從大學就住在那裡,也難怪她要在酒吧工作,才能付得出房租。

    可除了對住的地方講究,盛菱對其他的就不怎麼在意了,衣櫃的衣服少得可憐,天氣再高溫,她待在住處也能不開空調,說還能忍。

    更不用說用餐了,平時在公司上下班,為了不顯得不同,盛菱會跟大家去用餐,但假日在家,她可以整個週末只吃兩餐打發了,或者根本都不吃。

    盛菱還是那句話:還能忍。

    知道為什麼盛菱對冷、熱、饑餓等正常人有的需求那麼低,那是因為她童年的遭遇,又沒有人能在她身邊引導,她只能就著自己所知的,活下去。

    “你要出差?”聽見莫言說要出差,不在四天,盛菱眉頭皺了起來。“下週五趕得回來?”她發現自己下意識地回握莫言的手,這個,應該就是莫言教她的,她不捨得他了吧。

    “怎麼了?為什麼是下週五,有什麼活動嗎?”莫言聽見她刻意問週五,有些開心,這反應很不盛菱。

    莫言向來反對辦公室戀情,過去絕不會朝身邊的人出手,因為他認為感情和工作得分開來,工作上他心狠手辣,不講感情,但他不能保證對方跟他有同樣的想法。

    然而衝動失去理智,牽了盛菱的手,吻了她,那就要負責,但辦公室戀情讓他覺得有點棘手,決定跟盛菱好好談,想不到盛菱的反應,比他還要公事公辦。

    “喜歡你是我的事,跟工作上接觸的人沒有關係,我為什麼要把我跟你的事情,告訴其他人?”那時她這麼說,一副她不能理解的表情。

    他們交往一個月了,但整個公司都沒有人發現他們的關係,因為盛菱不是一個會讓人看出情緒的女孩子。

    莫言覺得這滿好的,因為只有他瞭解。

    平日裡工作模式上身,就絕對不會露出半點姝絲馬跡的盛菱,現在聽見他要出差,離開四天,居然流露出了依依離情,這怎不讓他開心?

    她的轉變,讓莫言很愉悅。

    “上周我去南部出差兩天,你只是嗯了一聲。”

    “下週五是迎新聚餐。”盛菱回答,口吻帶了連她都能察覺的失落。“是我的企畫。”

    莫言都忘了,他今年二月才進宏銓,雖然不是與七月的新人潮一同進公司,但莫言也算是新人菜鳥,他自然會參加迎新聚餐。

    “是你一手包覽的企畫,我怎麼會錯過?”莫言覺得心暖了起來,更覺得盛菱可愛。

    很莫名的,她不撒嬌,語氣非常的平淡,說下週五的聚餐是她的企畫,透露了想要他來見證她工作成果的念頭,他覺得這樣的盛菱,非常可愛。

    “下週五嘛……我趕一趕。”不過少睡點,肯定行。“一定回來,幫我留個位置。”

    “真的?”盛菱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抬眸望著他。

    有股溫熱的、陌生的東西,充滿了她的心,溢了出來,湧向四肢百骸,沖向了大腦,那種她第一次體會到的感覺,讓她的臉好像被牽動了。

    “我等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語調提了起來。

    “該死。”莫言很突然的低咒一聲,氣急敗壞地。

    盛菱不解,他怎麼生氣了?而且是火大!

    還未來及得問出口,屬於男人的氣息便朝她直撲而來,是她很熟悉的氣味,莫言的味道,她不會防備,被他抓進懷裡,然後被吻得無法呼吸,心劇烈地跳動。

    她感覺到在她嘴唇上肆虐的吻,狂風暴雨般的吻,這不是莫言第一次吻她,但卻沒有這麼的……不同。

    “別笑。”莫言的聲音鬱悶不已,將她的臉埋進自己胸口,像藏著什麼重要的珍寶,不讓人看見。“不准笑給別人看。”

    剛才盛菱突然的笑了,這是交往以來,他第一次看見盛菱笑。

    他沒有料想到冰山美人的盛菱,笑起來會這麼好看,令他的心一沉。

    她還是不笑的好,她要是笑起來被別的男人看見了還得了?這一刻起,莫言深深覺得,他不好了,他離開她身邊,肯定會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

    “以後只准在我面前笑!”他絕對不會讓他以外的男人看見盛菱的笑容,絕不。

    埋在莫言懷中,盛菱腦中一片空白。

    莫言說她笑了。她真的笑了嗎?

    伸手摸著自己的臉,先摸到了下唇淡淡的疤,接著,盛菱摸到了自行上揚的嘴角。

    戀愛讓她感受到好多好多不同的情緒,那些……像人一樣的情感。

    她會笑了,臉埋在莫言懷裡,盛菱內心躁動不已,她反手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現在這個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他說她不懂,那就跟著他吧,他來教。

    既然如此,就緊緊跟著他吧,盛菱期待著,他會帶到她什麼樣的世界……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6章

    她在等,說等他回來。

    於是莫言只花了預期一半的時間完成工作,趕著週五的班機回臺灣,但因為班機Delay,他到臺北時,天色己暗。

    信義區松壽路這個年輕人、觀光客聚集的場所,有各種聲音。

    街頭藝人表演、展場活動,五光十色的繁華街景、熱鬧喧囂,這是個讓人找快樂的地方,可來到這裡的莫言卻是眉頭緊皺,難以撫平。

    因為人太多了,他不喜歡人擠人的地方,這是個年輕人聚集之處,雖然他不到三十歲,也算是年輕人,可他就是不喜歡這裡。

    才下了計程車,站在一家年輕人會逛的潮牌服飾店門前,莫言掏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被他派回紐約處理收購案的傅強,關心一下他進宏銓之後,便沒有再分心關心的個人事業進度,也一併詢問在紐約的妹妹,一切都好嗎?

    雖然他會與無憂電話聯繫,她也表現的很開朗,但莫言總是不放心,覺得讓從小一起長大的傅強去親眼看一下才准,無憂怕人擔心,最會演了。

    “欸?我以為我認錯人了,真的是莫言哥!”

    莫言電話才剛打通,就聽見了有人喊他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按掉通話鍵,定眼望去,只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女孩有雙大大的眼睛,洋娃娃般的外貌,是時下審美觀主流的美人,莫言認得她。

    “小芸怎麼在這裡?”他並未露出訝異的神情,也沒有半分欣喜,只是禮貌而疏遠地問候。“什麼時候回來的?”

    王晴芸見莫言認出自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我跟大學同學出來喝茶逛街,沒想到遇見莫言哥,我上星期才回臺灣。”王晴芸對莫言笑得甜美,朝在廣場另一端等待她的同學們招招手,算是向莫言介紹了。“莫言哥,我跟我媽咪去紐約,本想見無憂的,可她不肯見人,我很擔心她,同學們也是,莫言哥,無憂還好嗎?她怎麼了?我傳訊息給她,她都不回,我好擔心。”

    “她新學校功課重,連我電話都不接。”聽見王晴芸問起無憂近況,莫言用了對外一致的藉口。

    王晴芸是無憂的同學,從小學就念同一個班,連大學都不例外,這也算是緣分了。

    而王晴芸的爺爺是宏銓集團董事之一,算是世交,可就算是世交,莫言也不會將無憂的近況告知,也就敷衍著。

    “小憂的性格,我也拿她沒轍。”無奈地一笑。

    “好吧,無憂向來好強——欸,莫言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不像是你會來的地方。”王晴芸不是笨蛋,當然聽出了莫言語氣中的保留和隱瞞,以及更多的不信任,莫言對家人的保護和重隱私,是不能觸碰的逆鱗,不想讓眼前的男人懷疑,破壞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就聰明的打住,不再多問。

    雖然她真的很好奇,許無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在畢業前休學出國了!

    “有飯局。”莫言簡單告訴王晴芸自己出現在這的原因,不能怪她驚蔚,因為他真不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

    太吵,人太多,購物也太沒效率,他向來習慣讓熟識的品牌經理,將一整季的服裝送到住處,不會費心去挑選試穿。

    “我知道了,一定跟工作有關,莫言哥有事,就不打擾你了!我同學還在等我呢,莫言哥,改天來家裡吃飯吧,你回來快一年了,爸爸說你都沒有來家裡吃飯呢!”王晴芸朝莫言揮手道別,往自己姊妹群走去。

    “小心點。”莫言並未承諾要去王家拜訪,不過口頭叮嚀了王晴芸在外要小心後便轉身,往聚會地點而去。

    他並未注意,一雙充滿愛意的雙眸直直凝視著他的背影,他消失在人群中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我的天,那天菜是誰?”一干女孩吱吱喳喳的湊到王晴芸身邊,擰她的腰。

    “這麼帥的男人,不介紹一下,你心思太明顯了吧!”

    “哪有、哪有,我哪有什麼心思,那是長輩家的小孩,他在國外很久了,我也很久沒跟他見面,剛剛以為看錯了,想去確定一下——”王晴芸口吻無辜,躲著同學們的大力金剛爪,笑鬧著。

    打鬧間波浪般的鬈髮遮掩了她的雙陣,斂去了她眼中閃過的算計。

    她怎麼可能讓別的女人站在莫言哥面前?讓莫言哥眼中有了別的女人?從小,她就喜歡莫言,喜歡的不得了,喜歡到立定目標,她一定要嫁給這個男人。

    她喜歡莫言喜歡到放下身段討許無憂歡心,裝做很想要跟許無憂當好朋友、她很喜歡許無憂,但事實上,王晴芸巴不得許無憂去死。

    對許無憂這麼的痛恨,是因為跟誰都好的許無憂,偏偏對她不一樣。

    “我知道你跟我做朋友,是因為你喜歡我哥。”那時候她們都還小,不過十五、六歲吧,許無憂用著溫柔的語調,甜美的笑容,戳破了王晴芸心中的秘密。

    “可我哥絕對不喜歡你,你死了這條心吧!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不允許——我最討厭被人利用,更討厭人把我當白癡,王晴芸,你覺得我對誰都好,我看起來就像個笨蛋,看不出來你的心思嗎?你如果大大方方的追我哥,努力爭取讓我哥喜歡你,也許我會看得起你一點吧。”

    從那時候起,王晴芸恨透了許無憂,就想看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跌落雲間,再也無法爬起——可許無憂竟然休學了,失去消息,這跟她的計畫完全不同……這都要怪盛菱,好好的,約周俊生做什麼?

    許無憂和盛菱,她兩個都討厭!

    “你少來,我們第一天認識你?快說,那男人叫什麼名字?什麼來頭?你看見他眼睛都亮了,笑得那麼燦爛,絕對有問題,快點說啊你!”

    同伴的逼問沖散了王晴芸的思緒,她被搔癢攻擊,忍受不了的咯咯直笑,但無論大學交好四年的同學怎麼逼問,王晴芸就是半點訊息也不透露。

    才不會告訴她身邊的任何人,莫言就是她們大學同班同學許無憂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絕不會讓她身邊這些女人有機會探到莫言的消息,她要斷絕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競爭對手。

    莫言是她一個人的,這是王晴芸對心愛男人的獨佔欲,而任何一個站在莫言哥面前的女人、擋了她路的女人,都是她的敵人。

    位於信義區ATT 4 FUN的饗食天堂,有三百六十四個座位,在今天晚餐時段被包場,在這裡用餐的,全都是宏鏈集團的員工,盛大的迎新聚餐便在這裡進行。

    除了新進職員之外,還有一些高級幹部參與,因此迎新也不單純是迎新,而是讓通過試用期的新人們,與各部門經由這次聚餐好好交流一番,為往後業務來往順利,建立內部的人脈網。

    莫言來到聚餐地點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莫言,你也太晚到了!就差你了!”

    “班機延遲,來晚了。”莫言禮貌淺笑回應,雙陣狀似無意地掃過,看見了場內三百多個位置的規劃,內心暗暗讚歎今日的座位分配十分高明。

    能讓同部門的人坐在一塊,又能與其他部門的職員招呼認識,這並不是太容易的事,若安排得不好,聚餐的氣氛會很糟,尤其還要安排那些個王不見王的部門主管,得坐的遠遠的,莫言認得各部門的人,因此看清大夥的位置,對盛菱今日的安排十分讚揚。

    專案結束後,盛菱調回庶務部,接下來就忙著各種大小活動的雜務,但盛菱借調行銷業務部的成果絕佳,讓其他部門以及其他專案小組都想再借調,可惜劉經理不放人了。

    為此劉經理還對莫言抱怨不已。

    “你當我找個有能力又耐操的新人容易嗎?敢跟我搶人,你們行銷部試看看!”這個在公司工作超過二十年的老功臣,還威脅起他來了,莫言想想不禁失笑,盛菱意外的還滿受長輩疼惜,即使她嘴巴不甜,不會說好聽話,大概是默默把事情做好這一點讓長輩喜歡吧。

    莫言在偌大的場地內四下找尋盛菱的身影,他有幾天沒見她了。

    “有沒有看見庶務部的盛小姐?”他大大方方的詢問擦身而過的同事,找尋盛菱的下落。

    不在乎他在眾多新人中找盛菱的舉動會讓人看出端倪,因為他現在就想見盛菱。

    他週三一早的飛機飛香港,到今天週五,三天了,盛菱完全沒有打電話給他追問他的去處,一開始他覺得她很識大體,他也不喜歡女伴不斷的追問他的去處,掌握他的行蹤。

    可到了昨天他就覺得悶了——這女人到底有沒有乎他?都不會想念他嗎?

    這種感覺太奇特,莫言從來沒有過。

    “盛小姐?我剛看見她往那裡去了……”被拉住的員工正好看見了盛菱的去向,這陣子大家都認識了那個性格冷淡,但能力絕佳的庶務部新人。

    “謝謝。”莫言隨即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很快的看見了,她在最角落、距離取餐區最遠的位置,附近的座位都是雙人或四人的小桌,她周遭座位沒有人,正一個人默默的吃著東西,而她吃東西的表情像是她正在吃的東西一點也不好吃。

    莫言看見她坐在那裡,不自禁微笑,覺得這三天加起來睡不到十個小時的辛勤工作,值得了,看見她真好。

    端著簡單的食物便朝她走去。

    可莫言還未走到,一個動作極快的影子快步掠過他,急急往盛菱飛奔。

    那是秘書課的顏孝貞,二十五歲,跟莫言差不多時間進公司,短短時間便從助理秘書升職為秘書的菁英,是總秘書退休後升上總秘書呼聲最高的。

    顏秘書用著對人不曾有過的熱情 把抱住了盛菱。

    那畫面太突兀,讓莫言怔楞,他怎麼想都不明白,在二十樓秘書課工作,高高在上的顏秘書,和庶務課的盛菱,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關係?

    盛菱怎麼沒有告訴他?

    “我一直在找你,為什麼你躲在這裡?不覺得寂寞嗎?你不心疼自己,我心都疼死了!”

    走近一聽,聽見顏秘書說出戲劇性十足的誇張話語,莫言很難維持自己表情繼續高冷下去。

    莫言清楚宏銓集團秘書課會錄用的員工都是什麼來頭——即使是實習生,也一定是畢業自長春藤名校,他們成繢優異、家境富裕、精通多國語言,不用說在臺灣是人才,就連在美國,也是一流企業爭相聘請的菁英,這些秘書們往往眼高於頂,加上工作量大,因此造成秘書課的秘書們難相處的印象,而且他們被要求效率、效率、還是效率,因此跟其他部門的人,格格不入。

    莫言倒是覺得無妨,這個充滿效率的部門以後將為他所用,只要不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他不在乎手下人性格有多爛。

    “走嘛,不要坐在這裡,跟我走,我介紹我部門的人給你認識,自己一個人吃飯,就算是帝王蟹都不好吃了!”顏孝貞積極地邀約盛菱加入自己的行列,還帶動作,勾起盛菱的手臂就要將她拉起來,熱情的像兩人是姊妹一般。

    以莫言對盛菱的瞭解,她肯定應付不來旁人的熱情。

    果然。

    “我在這裡很好。”相較于顏孝貞的熱情,盛菱的反應播然,語氣有些冷酷。

    盛菱可以應付別人對她的冷言冷語,無視即可,她早就習慣了,但對於別人的好意,她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攏起了眉毛,那讓本就沒有太多情緒的她,變得兇惡異常。

    “你、生氣了?你不喜歡……我只是想謝謝你,不要討厭我……”顏孝貞立刻像小媳婦似的。

    “我沒有生氣。”盛菱很無奈,她不懂正常人會有的情緒,為什麼會覺得她生氣了呢?她看起來像在生氣嗎?

    “那你肯跟我走了?”顏孝貞馬上不小媳婦了,興奮的又去拉盛菱。

    “我沒有答應你。”盛菱眉頭又皺得更緊,口氣平鋪直敘,她在困惑她什麼時候讓顏秘書有這麼嚴重的誤解。

    “所以你還是生氣了……”

    眼前雞同鴨講的一幕,令莫言心情大好。

    “噗嗤。”他無法自抑地笑出聲來,笑不可抑。

    雖然是在沒有人的角落,餐廳也放了悠揚的音樂,遠處還有同公司人的說笑聲,但他的笑聲太突兀,引起了那對在拉扯的女孩的注意。

    莫言首先注意到的,是盛菱的表情。

    皺著濃黑眉毛的盛菱,聽見莫言的笑聲才看見他人在這裡,盛菱的表情頓時就變了。

    不再冷著一張臉,她的眼睛在發光,嘴角微微上揚,莫言能看得出來,她很開心他的出現。

    看見他,盛菱就笑了,她的表情滿足了他,心一片熱燙,柔和了他臉部的線條,至於她沒有打電話給他這件事,他決定原諒她了。

    “莫專員,什麼風把你吹來?”顏孝貞發現自己耍白癡的舉動被發現了,立刻擺出秘書課難相處的機車嘴臉,語氣要陰陽怪氣,要用鼻孔看人,下巴上仰四十五度。

    即使是面對宏銓目前的大紅人莫言,顏孝商還是這副表情,同年度進公司的新人大多不知道,但顏孝貞很清楚眼前這個跟自己同時間進公司的莫專務,其實是她未來的上司、宏銓集團以及莫氏金控的繼承人。

    連同她在內,同時間有七名未來幕僚,進入宏銓、莫氏金控兩大集團七個分公司的重要部門工作,他們的任務是用最短的時間掌握他們所待的部門,向下紮根,莫言要宏銓以及莫氏合併的那天,便是他自己培植的親信人馬掌握全域的時候。

    他們七人全都是莫言在美國時親自面試、派到臺灣來的,顏孝貞當然認得自己真正的老闆,只是她跟另外六名同僚也同時得到指令,在莫言公佈自己身分之前,在公司遇見了,都要當做從未見過面的一般同事。

    所以,她只好用本性來應對未來的上司了,她很享受這件事,因為以後就不能用鼻孔看老闆了。

    “我有公事麻煩盛小姐,不介意我倆單獨說話?”莫言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我介意。”顏孝貞眯起眼,拒絕道,一點也不怕得罪未來的上司。“什麼重要業務下了班還要談?”反正都交代了當做不認識,她堂堂秘書課,才不把行銷業務部放在眼底。

    “我從來都不知道秘書課和庶務部有業務上的往來?”莫言嘴角上揚、笑不露齒,眼神冰冷地露出招牌的禮貌微笑,說的話卻是詢問兩人關係的意思。

    顏孝貞怎會聽不出莫言的言下之意?回臺灣工作之前,她可是在美國莫言自己的投顧公司當了半年的實習生,被虐了半年,高明的求生本能讓她學會聽莫言話中的意思,明白上司現在要她解釋,她跟盛菱之間的關係。

    “盛菱幫了我的忙——林經理對我不太友善,盛菱正巧碰見,幫我解圍。”顏孝貞婉轉的解釋她跟盛菱相識的緣起,邊說邊納悶,她的老闆什麼時候關心起她的私生活?“所以我想請盛菱跟我一起。”以後盛菱的事就是她的事了。“不用了。”盛菱拒絕顏秘書的好意。“那沒什麼。”“你幫了我,就是我的朋友。”顏孝貞非常執著。“是嗎?”這樣就變成朋友,盛菱覺得會不會太簡單了一些?

    莫言眼神一閃,知道了是哪個林經理,那是他上位之前,重點要剔除換上他自己人馬的位置之一,而那位林經理,有個讓人詬病的惡習——吃女員工豆腐,尤其是漂亮的年輕新進女職員,不過因為林經理管考評,受害人為了考績不敢得罪他罷了,老公司,就算制度再嚴格,可積年累月下來總會有些冗員。

    “你改天再謝盛小姐,我有要事跟她談,顏秘書,我看見副總在找你。”這是“你最好馬上離開”的意思。

    “嘖。”顏孝貞非常沒禮貌的剜了未來上司一眼,不甘心地回頭對盛菱道:“你放假要出來讓我請你喝咖啡,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沒有答應。”盛菱皺眉拒絕。

    可惜她拒絕無用,顏孝貞對盛菱丟下話便不甘不願地走了。

    “幾天沒看見你,你看起來還不錯,沒生我的氣吧?”電燈泡走了,莫言便自然而然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生你的氣?”盛菱不解,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她在生氣?

    “你沒生氣的話,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莫言笑問,雖然心底想著原諒她了,但沒說不為難她啊。

    “打電話給你做什麼?”盛菱不解,一臉疑惑。

    “我們在交往。”

    “所以呢?”她知道啊。

    “我出差三天,你就一點也不想念我,不想跟我說話?不想聽我的聲音?”莫言以前只知黏人的女友麻煩,現在才知道,完全不黏的女友更麻煩。

    “你工作忙。”工作就工作,其他的事不重要,盛菱是這麼想的。

    “再忙,也能抽五分鐘跟你講話。”莫言完全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跟女伴出這樣的話來,這麼的兒女情長,這麼的..黏膩。

    “喔,好吧。”盛菱點了點頭。“我會打電話給你。”

    “就算每天見面,你想我,就打電話給我——傳簡訊也行。”莫言忍不住教導她身為一個女朋友的“職責”。

    “簡訊要傳什麼?”盛菱深覺困惑。

    “都可以。”莫言回答,看她皺起了眉頭,表情看起來兇惡、難以親近的模樣,不覺微笑。

    他知道她肯定為了要傳什麼簡訊給他而困擾著,莫言覺得自己無聊又變態,就想看她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後再開口拯救她。

    “比如說,你可以告訴我你今天吃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又或者……在我出差期間,你跟秘書課的顏孝貞,什麼時候變成了好朋友,你可以慢慢說,我不要聽你用一句話打發我,我有時間慢慢聽你說。”莫言語氣溫柔到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對不太愛說話的盛菱有著前所未有的耐性,完全不覺得浪費時間。

    可惜莫言沒能等到盛菱開口告訴他。

    “莫言,你躲在這裡跟女生聊天,太過分了!還不過來!”行銷業務部經理親自來抓人。“走了,一堆人要認識你,別想躲在角落。”

    莫言被抓走了,用口型告訴盛菱,餐會結束後等他,她點了點頭。

    可他仍是擔心她一個人,莫言並不想她孤單的吃飯,在被上司抓著走場時,不住望向盛菱所在的角落。

    結果發現——她並不是一個人。

    她身邊圍了幾個其他部門的同仁,他們都跟盛菱說著話,包括了行銷業務部的林征達——莫言覺得安心了,她不是一個人,她人緣不差。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心中萌芽——他到盛菱的學校找過她,莫言看過的,她在校的人際關係處理的非常差,但在宏銓集團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她卻不乏人喜愛。

    從他帶的手下,以及秘書課的顏秘書——莫言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他忽略了,沒有捕捉到。

    “莫言,還在發呆,你要喝三杯!”

    可惜,同事以及長官們的熱情,讓他無法再思考,莫言將腦中那點冒出來的思緒拋開,投入應酬之中。

    晚上九點多鐘的信義商圏,己沒有用餐時刻的人潮,許多店家己紛紛打詳,還在街上逗留的大多是等著進入各大夜店狂歡的年輕人。

    人潮漸少的廣場上,莫言與盛菱散步般並肩緩緩而行。

    迎新聚餐後眾人紛紛離開,兩人在約定地碰頭,也沒立刻回家,就這麼漫步在街頭。

    “你辦的迎新聚餐,辦得很好,大家都很開心。”莫言不吝於誇獎她在工作上的表現。

    誇獎的話說出口後,他仔細看盛菱的表情,發現她嘴角淺淺的上揚著,因為他的認同而開心。

    真是個可愛的女孩,這樣就開心?

    “累嗎?”一個新人辦這樣的事,應該壓力很大的。

    居然不喊累,也不撒嬌訴苦,盛菱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子,讓人不操心,卻也讓人操心她把什麼心事都放心裡……

    “在我出差期間,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莫言繼續方才迎新聚餐未竟的話題。

    他在約定點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盛菱,因為盛菱被纏住了,她說顏秘書逼著她定下假日喝咖啡的約定才放她走,看見盛菱帶著困惑以及厭煩交加的神情朝他走來,他忍不住微笑。

    “林經理對顏秘書怎麼個不友善法?”他問。

    “我不會告訴你。”盛菱露出了抗拒的神情,拒絕回答細節。

    莫言並不意外她的拒絕,交往後才知道,盛菱是個口風很緊的女生,她從不說別人的事情,想從她嘴裡套出別人的事情來,根本不可能,莫言不討厭她這一點,反而很欣賞。

    “那你對林經理做了什麼,我總能知道吧?”莫言再問,他頗好奇,撞見女同事被職場性騷擾,盛菱是有什麼反應,讓顏秘書這麼感激她?

    他這麼問,有把握盛菱不會拒絕回答。

    盛菱想想這問題不影響別人,也就簡單回答,“我揍他。”

    “咳,什麼!”莫言停下腳步,驚訝得嘴都張開了,不敢相信的瞪著她。“你揍他?”驚訝地重複詢問。

    “嗯。”盛菱清澈的雙眸直視他,堅定地道:“我狠狠的打他一頓。”一副她完全沒有錯的表情。

    “為什麼?”莫言發現自己的腦子轉不過來了。

    “他欠揍。”她表情平靜,但可以看出來她的眼中有兩簇火花在閃耀。

    她在生氣,但她自己並沒有發現。莫言注意到她的反應,覺得有趣極了。

    “我知道他欠揍,但你怎麼敢揍他?還在公司裡。”他知道盛菱不會手下留情,從顏秘書那副感激要命的神情就可以想見。“你可以慢慢想,說清楚,我不著急,想好了再告訴我。”莫言瞭解她少言的習性,她不是說故事的好手,於是他耐著性子,要她慢慢想。

    “他喜歡挑攝影機拍不到的死角欺負人,我也能挑攝影機拍不到的死角暴揍他一頓。”盛菱思索了一下,組織好想法,說了出來。

    “你不怕惹上麻煩?他若告你呢?”莫言覺得她不是這麼莽撞處事的人。

    “沒有攝影機他就沒有證據,更沒有證人。”顏秘書會指證她?不可能。“他告不了我,跟告不了他的其他受害者一樣。”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況,他絕對不會說。”

    盛菱口吻輕描淡寫,但莫言聽出她的自信滿滿。

    “你怎麼篤定他不會說出去?”基於什麼理由?莫言覺得她的思考模式很有趣,他無法揣摩猜測。

    “他如果還有身為男人的自尊,就不會承認他被我暴打一頓。”如果林經理敢四處宣傳,他一個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會被她一個瘦瘦的、體重不到五十公斤的女生打成豬頭,她也認了。

    莫言完全可以想像盛菱有多麼的暴力,在酒吧觀察她時他就見過了,水槍只是小Case,真惹到她,她會直接攻擊人體最脆弱的部分。

    可那是環境使然,她是在保護自己,她必須冷酷強悍,但為了別人……他沒想到她會見義勇為。

    “你跟顏秘書交情好?”莫言好奇地問。

    “沒有。”她跟顏秘書只有工作上的往來。

    “那你這麼幫她?”有可能自己被拖下水。“全公司的考績都得由林經理做最後簽核,你不擔心你的考績影響你的工作?”

    “就算他是總經理,我也不能忍受。”既然她撞見了,也聽見了不敢張揚的求救聲,那她就不會放著不管。

    “看見了我就會出手。”

    莫言完全可以想像自己此刻看著她的眼神,有多麼的溫柔。

    盛菱這個女孩,不算好相處,不容易接近,也不容易接近人,但越走近、越相處就越發現她真正的樣貌,他越喜歡她。

    喜歡她的直線思考,也喜歡她的簡單直接,喜歡她的原則,她不說別人的隱私,只說自己能說的事。

    他喜歡這個女孩,喜歡到此刻看著她的臉、談著毫不浪漫的對話,他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盛菱。”莫言不禁開口喊她,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的溫柔。

    “做什麼?”盛菱口吻像要打架。

    這呆女孩,莫言不禁失笑搖頭。“我覺得你很可愛。”邊說邊突如其來的牽了她的手。

    莫言不是單純的牽,他雙眼緊緊的盯著盛菱,看著她淡然平靜的臉龐,出現了漣漪。

    她的表情不只有被喜歡的男生牽了之後流露出的羞澀、緊張,喜不自勝的嘴角上揚,還有緊張、顫抖,表情是各種情緒擠在一起的複雜,清秀的面容扭曲,她攏起眉毛,咬住了嘴唇,貝齒咬在下唇的疤痕上頭,讓她看起來有一點可憐。

    “怎麼了?我說你可愛,你不喜歡?”從她僵硬的反應,莫言看得出來盛菱在男女感情上的生澀、不解,恐怕小學生都比她厲害,她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要人引導。

    因此越是跟盛菱相處,他越是感到疑惑——她這麼嫩,怎麼搶無憂男友?怎麼介入無憂跟周俊生之間的感情?

    盛菱又是個不能忍受女孩子受到男性輕侮的人,都能保護不是朋友的女性了,又怎麼會傷害交好三年多的朋友,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沒有不喜歡,你這樣說,我很高興。”盛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情緒。心頭滿滿的、熱熱的,像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般,太多了,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但是……

    “我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對於別人的事情隻字不提,但自己的事情卻有問必答,全無隱藏,因為她喜歡他,對他有著奇妙的信任,於是莫言問的,她都回答。她眼中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無所適從,令莫言心臟緊縮。

    “怎麼表達都可以。”用力握緊她的手,語氣鼓勵。

    盛菱十三年前被找到,她接受心理治療,也被安置,可惜錯過了兒童情感發展學習期,因此之後再怎麼輔導、心理治療,也無法改善她對人群的冷淡疏離。

    即使她學習能力很強,像海綿吸水般吸收知識,書本裡的東西,她都能學得又快又好,十五歲便跟上同齡人,能上一般高中,外人都看不出她十歲被找到時不會說話。但書本以外的東西,比如喜怒哀樂,她就學不來。

    “別怕。”莫言語氣堅定沉著,雙眼直視著她,堅定不移。“說了跟著我,沒事的,我保證不笑你。”

    別怕——盛菱不明白,為何這麼簡單的兩個字,會讓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評評、評評,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要跳出胸腔般,連血液都為之沸騰。

    前所未有的感情向她衝擊而來,盛菱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辦呢?那就順從自己的心吧——盛菱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他。

    莫言為她主動的擁抱感到又驚又喜,因為這是兩人交往以來,她第一次的主動,這令莫言用著將她融進自己身體的力量,用力抱緊她。

    “原來你高興就想抱抱我——不錯,這個好習慣要一直保持下去。”莫言難能可貴的開起了幼稚的玩笑。

    “好。”盛菱當真了,點頭說好,表情是正經八百的。

    這微妙的反差令莫言朗笑不已,深覺他撿到寶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他再次牽她的手,微笑看她因為牽手這動作而嘴角喜悅上揚。

    “好。”

    莫言發現自己在她的身邊,她的笑容越來越多,這樣很好,他喜歡看她笑,最好只笑給他一個人看——擁有她的念頭來得強烈,牽手、擁抱、親吻,滿足不了莫言的欲望,以及分別四天的思念。

    “我說什麼你都說好?”

    “嗯。”盛菱順從自己的心,不想拒絕他。

    “那我說——我想去你家過夜呢?”

    莫言生來侵略性、獨佔欲強,想要的就要得到,他當然去過盛菱的住處,但之前他並不急躁,只短暫停留。

    也許是今天的她太可愛,也可能是出差多日令他思念倍增,忍不住想更進一步。

    盛菱本來不懂情感,也不懂男女之間天生的性吸引力,但在莫言的“教導”下漸漸懂了,因此知道他此刻話中的意思。

    每一次獨處,他越來越有侵略性的吻,再再令她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渴望,她並不討厭。

    這不是第一次有男人對她求歡,在酒吧裡工作,多的是以為她隨便的男人接近,她往往會感到厭惡、噁心,但莫言……令她覺得,很開心。

    對這個男人來說,她是有魅力的。

    “好。”她說。“你來。”

    莫言停下腳步,認真的凝視她。“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知道。”盛菱能感覺到他的壓抑,卻沒發現自己的嘴角上揚著。“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

    聞言莫言呻吟一聲,這女人真是太直接坦白了。

    “現在就去你家。”他牽著她的手去攔計程車。

    在上計程車前,莫言低頭看見盛菱的手,發現她指關節上的破皮,知道這種傷是打架來的,心疼極了。

    盛菱會打架,是酒吧的老闆錦哥教的,他們來自同一個寄養家庭,錦哥會教盛菱自保,是因為盛菱差點被寄養家庭的男主人欺負,才教她保護自己的方法——盛菱曾告訴他這些。

    想到這莫言心一緊,握緊了她的手,慎重承諾道:“以後我會保護你。”

    盛菱聞言訝然,因為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我很強,不必你保護”,而是……高興。

    這是有人能依賴的感覺嗎?她覺得還不賴,不賴到她覺得要做點什麼,才能讓她的心跳不那麼快。

    很直覺的踮腳親吻莫言的臉頰,看他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吻而驚訝,盛菱開心的笑了出來……

    一行提著大包小包踏出百貨公司的女孩,正嘻嘻笑鬧著步往計程車招呼站。

    “欸,芸,那不是你那盤天菜?”其中一個女孩發現了什麼,對被簇擁著的王晴芸說道。“他跟一個好瘦的女生手牽手,還送那女生上計程車……那女生,誰啊?”

    王晴芸聞言臉色大變,往同伴說的方向望去。

    只見莫言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一個身材纖細的女性,他一手牽著那個女人,一手開了計程車門,待對方上計程車之後,他也上了車。

    “這麼晚一起搭小黃,應該是女朋友吧!小芸,你的天菜還沒到你碗裡呀。”同伴們戲譫地道。

    王晴芸用力握著手上的提袋,握得手指都泛白了,但表情卻仍是自然甜美。

    “我都說了,他是我一個長輩的小孩,什麼我的天菜,不要亂說。”她才不會在她們面前表現出她的失落、憤怒,絕不能被她們看好戲。

    “剛才碰面的時候,他跟我說他有公事,那是公司的同事吧,這麼晚了,送女同事回家,算是紳士風度。”

    “也對,那天菜還有機會到你碗裡的。”同伴們又笑鬧了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啦!”王晴芸臉是笑著的,但內心卻在滴血。

    她很清楚莫言的性格,什麼送女同事回家的紳士風度,他才沒有!莫言很忙,忙到沒空送女友回家,向來是讓下屬傅強送女伴,這世上讓他親自接送的女性,只有他媽媽和許無憂那個賤人——那女人是誰?她憑什麼!

    “我先上車了喔。”王晴芸跟同伴道別,上了計程車。

    一上計程車,她便卸下所有的偽裝,面容扭曲變形得可怕。

    距離太遠,燈光太暗,加上莫言保護的姿態掩去了那女人的身影,她只能看清那女人穿著的是宏銓集團的員工制服,身為宏銓集團的董事千金,王晴芸當然認得出來。

    看來,爸爸提議要她進公司幫忙的事情,她應該要好好考虎才是。

    王晴芸陰沉的想著,那個跟莫言在一起的女人,她一定要找出來。

    星期六的早晨,早上六點鐘,城市仍在沉睡中之中,尚未蘇醒。

    生理時鐘讓莫言在這時間點醒來,他睜開雙眼,下意識的望向右手邊仍安睡未醒的盛菱。

    他一手支著身子,動作輕巧地關掉她那頭的床頭燈,可惜他動作再輕柔,還是吵醒了淺眠的她,她睜眼,眼中仍帶著未睡飽的迷茫。

    “再睡一會兒。”莫言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皮,哄她再睡下。“天亮了,我關燈。”

    盛菱點點頭,翻了個身,抱著被子,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再度睡下。

    跟平時的冷淡疏離不同,盛菱在睡著的時候就像個小孩,喜歡卷著被子,把臉枕在被單上,那模樣很可愛。

    盛菱怕黑,習慣點著大燈睡,但只要他在這裡過夜,盛菱便能接受開著小燈。發現她怕黑的時候,莫言心疼得心都揪緊了,知道這是她童年的陰影,因此常常來她住處陪伴她,讓她建立安全感,在他努力之下,盛菱有了改善。

    莫言不是性格黏膩的情人,可沒來由的衝動,讓他伸臂抱了下背對他再度睡下的盛菱,吻了吻她後頸才起床去洗手間。

    出了洗手間,莫言也未馬上回到床上,因為一上床,他可能會忍不住吵醒盛菱跟她做愛,有監於前一晚他鬧到淩晨三點才讓她睡下,還是體貼點吧。

    叮叮噹當,陽臺上的風鈴聲引起莫言的注意,未能感覺到風的來襲,便聽見了風鈴聲,他輕手輕腳地走向陽臺,合上落地窗,免得盛菱被這風吹得著涼了。

    合上落地窗,莫言回頭,環視起盛菱的單身套房。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盛菱住處過夜,但卻是第一次好好的打量她的房間,因為每回來這兒,多半時間都花在床上了。

    首先看見的是她的書桌,桌面非常的整齊、乾淨,盛菱有潔癖以及強迫症,東西一定要擺好,一塵不染,書桌旁有個小書架,裡頭擺了許多企管相關書籍,盛菱大學就念企管,而她念得很好。

    書架的最上層擺的不是書,是各種小東西。

    有白色的鴿子擺設、粉紅色的小豬撲滿、黃色的向日葵假花、趴臥的陶瓷小貓……是這個房間裡最色彩繽紛的地方。

    “完全不是盛菱的風格。”看著這些小東西,莫言搖頭失笑,他理解自己的女友,絕對不是會喜歡這種可愛東西的女孩,反倒是無憂——思及妹妹,莫言臉上笑容僵了,視線飄移,看見了一個眼熟的東西。

    白色黏土做的手工相框,上頭還做了一朵向日葵,那一層又一層的花瓣上,還有製作者的指紋痕跡。

    莫言第一次來盛菱住處就看見這個東西了,當時他選擇忽略,但現在……他拿起了那個相框,仔細端詳。

    相片中的無憂笑得很開心,那是在親密的家人面前才會露出來的沒氣質笑容,這代表了在盛菱身邊,她很自_如果將相框拿去檢驗,莫言相信那個相框上頭,絕對有他的指紋——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無憂大二的時候,纏著回家過年的他幫忙做的“勞作”。

    “哥哥,我要送盛菱情人節禮物,幫我!”美術不行的許無憂在製作效果不如預期之後,找莫言求救。

    “你送女生情人節禮物要我幫忙?我就沒收過你送我的禮物……”莫言沒有收過妹妹親手做的禮物,吃醋了。

    “送給盛菱的東西當然要自己做才有誠意,而且是情人節耶。”

    “那你自己慢慢做。”又不是給他的,他忙什麼?

    “哥哥!過來幫我,快一點!”許無憂公主病發作,直接指使命令。

    拿妹妹沒轍的莫言,還是去幫忙了。“兩個女生過什麼情人節?”還是要抱怨一下。

    “沒有男朋友,當然就跟姊妹一起過啊,不然哥哥,我能找男朋友過情人節?”

    “……你還是跟女生一起過吧。”想到妹妹興高采烈的親手做禮物給個男人,莫言當下就臉黑了,認命的跟無憂一起做勞作。

    莫言還記得妹妹為了這個手工相框被黏土弄得兩手過敏,還是堅持要做。那時候他就想,最好無憂這個朋友,會好好珍惜妹妹這份友情。

    沒料到這個相框真的被珍惜著,擺在書桌上,一點點灰塵都沒有……

    心沉沉的,莫言不禁伸手觸碰相框中妹妹的笑臉——“不准碰。”

    身後傳來盛菱惱怒的聲音,莫言回頭,看見不知何時坐起身來的她,兩眼冒火地瞪著他。

    “放下!”盛菱口氣很差。

    莫言訝異,盛菱生氣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盛菱發火,她就算在酒吧被人騷擾,也只是淡然的叫人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臉火大。

    “這是你朋友?”莫言並未依言放下相框,他覺得,此刻盛菱的火大是很好的突破點,正好問一問,為什麼……她會搶了無憂的男友,讓無憂那麼的難過。

    “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她是誰?”

    “我叫你放下,不准碰。”盛菱前所未有的怒意朝莫言直撲而去。

    不是不讓莫言動她住處的東西,而是那個相框,是無憂親手做的,是她很珍惜的東西,第一次有人親手做東西給她,那是她的寶貝。

    她喜歡莫言,他想動她房裡的任何東西都可以,但只有無憂送的東西,他一個也不准動。

    “我不記得你有朋友,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你很珍惜她?”

    莫言記得故意將手機丟在酒吧,讓她送來給他時,約在她大學附近的早餐店。

    那些學生的竊竊私語,說盛菱搶了無憂的男朋友……然而跟盛菱在一起之後,他肯定那是個誤會,因為盛菱明顯是第一次談戀愛,她不是隨便的女孩,搶了無憂男友,肯定有什麼問題。

    “不關你的事,放好,不准碰我的相框。”關於無憂的事情,她一個字都不會說。盛菱瞪著莫言,堅持要他放“菱菱……”莫言喊,這是私下時他會喊的小名,專屬於他的。

    看她這麼火,他內心雖然很多狐疑,但也有很多欣慰——她很珍惜無憂,即使她們已經不是朋友。

    不想惹她更火,莫言決定放下相框,再好好跟她談,問出她跟無憂的事情,結果放下相框時,他並沒有拿好。

    咚——相框落在書桌上,碰掉了立體的向日葵花瓣,莫言心中暗叫不好。

    “你!”盛菱瞪眼大吼,迅速從床上跳起來,奔向莫言,搶走了他手上的相框。

    看見相框上頭毀損的向日葵,以及書桌上碎碎的白色黏土,盛菱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火大。

    “對不起。”莫言看她的表情直覺道歉。

    “出去。”盛菱將相框放在原來的位置,頭也不回地對他說。

    莫言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她趕他走?

    “你,出去。”盛菱放好相框後瞪著他,面無表情,再認真也不過的說。

    “這麼生氣?”生氣到要趕他走,在早上六點?!

    今天星期六,他說好要帶盛菱去約會,看電影、吃飯,一起度過這假日。盛菱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拿了莫言前一夜穿的衣服塞在他手上,將他推出門外。

    門砰地一聲在眼前合上,莫言驚詫不已。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女友趕出門外,而他還只穿著睡褲,赤裸著上身,從小到大沒有被人這麼對待的莫言並不為此感到生氣,呆了好半晌後,他反而失笑。

    “盛菱這脾氣……”這火起來誰的帳都不買的脾氣,跟無憂一模模一樣樣。此刻莫言終於能明白,為何妹妹能跟盛菱成為朋友,根本是物以類聚。

    沒想到平時沒太多情緒起伏的她,火起來會是這樣?

    幸好盛菱趕他出門時,也把手機塞給了他,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狼狽地套上衣物,莫言邊走邊撥打手機,讓傅強來接他。

    至於盛菱,等她冷靜了,再來問問,要怎樣才能補償她吧。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7章

    傅強忍不住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言哥?”

    看著剛上車的男人,傅強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對自己儀容向來嚴謹的莫言,絕不容許自己有一點瑕疵,現在卻穿著前一天的襯衫,皺巴巴的,扣子也未扣全,而且頭髮淩亂,半點梳整也無,可以說是狼狽的,這是怎麼回事?更令傅強無法理解的是,他落得如此狼狽,居然不火大,反而表情柔和、嘴角不自覺上揚,看起來心情很好。

    怎麼心情會好?這不可能!現在時間是早上七點鐘,莫言一身狼狽的站在街頭等他來接,心情怎麼會好?

    傅強不明白,上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處理得如何?”莫言一上車便詢問傅強工作上的事。

    “處理好了。”傅強先吩咐司機開車,一邊將卷宗遞給了莫言,內心嘀咕著,這真反常。

    莫言是工作狂也是控制狂,喜歡什麼事都照著他的規矩走,也從不在外頭過夜,而傅強來接他的地方,是一個位於中和的住宅區……他來這裡做什麼?表情透露著饜足,傅強也是男人,知道只會有女人才會讓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那表情怎麼回事?”莫言原本看著手上的卷宗,瞄到了傅強那副扭曲的表情,平靜無波地問道。

    傅強受到了什麼驚嚇般,支支吾吾道:“……覺得言哥你,好像變溫柔了。”居然沒有喝斥他怪模怪樣,語調居然那麼溫柔。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嗎?”莫言摸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真的在笑——他明明剛被趕出門,如果以往有人敢對他這麼做,他的臉色肯定陰沉到不行。

    由此可知,他有多麼的喜歡盛菱,被她趕出家門半點不生氣,還想著要用什麼辦法讓她消氣,原諒他。

    “事情辦得不錯。”莫言看完卷宗,滿意傅強代替他處理美國工作的表現,讚賞他兩句。

    傅強沒因被誇了兩句就安心,繼續報告,“王董事安排孫女進宏銓工作,王小姐的意思是想進秘書課。”

    董事們安排自己家族成員進集團任職也是常有的事,若能力足夠,莫言並不反對的,但依王晴芸的能力,他是不願意讓她進秘書課的,尤其他打算再過半年便直接上位,這個直接為他所用的部門,他不想有任何一個冗員,但又不得不給王董事一個面子,那是外公一起打拼過來的老友。

    “讓她試三個月,別手下留情。”就讓她知難而退吧,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我會安排。”傅強記下要事後,欲言又止的看著莫言。

    莫言答應後想到一件事,王晴芸是無憂的大學同學,那麼也是盛菱的大學同學,她們就算不熟,但也一定知道彼此,突然煩惱起來。

    秘書課和庶務部沒有太多交集,莫言並不擔心跟盛菱的感情關係會被王晴芸發現,他擔心的是王晴芸告訴盛菱,他是許無憂的親哥哥。

    他無法預料盛菱會有什麼反應,肯定很火大吧?

    火大之後,會繼續跟他在一起嗎?

    若一開始盛菱知道他跟無憂是親兄妹,盛菱是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接近她的,躲都來不及。

    莫言露出思索重要事情的表情,傅強不想打擾他,可那件事……他還是得告訴莫言。

    “怎麼?發生什麼事?”莫言怎會沒看見傅強的欲言又止。“說。”他沉聲喝令。

    傅強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上司兼主子,不住苦笑。

    他是孤兒,是莫家資助長大的孩子。

    莫氏金控首席莫笙,是莫言的父親,他看見了他的才能,讓他從有記憶起就跟在莫言身邊,一同學習,培養默契,而傅強也很信服莫言。

    跟著這個聰明又幹勁十足的男人這麼久,傅強怎會不知道他的脾氣有多差,他當然不敢瞞著莫言,只是把事情壓在最後才說。

    “我到紐約了才知道,無憂五月逃家。”

    “逃家?”莫言聞言臉色一沉。

    “不過我到紐約的時候,無憂在家裡,你放心吧。”

    “把事情說清楚。”想嚇死誰?

    “無憂留紙條說她去透透氣,很快回來,但她透氣太久了,莫叔和許姨才找了豐都,無憂是被豐都帶回來的。”傅強如實以告。

    “這種事現在才告訴我!”莫言聽見這消息,當然火大了。

    莫言關心小妹,擔心唯一的寶貝妹妹,比爸媽還要嚴格的緊迫盯人。

    她去哪裡、要做什麼,都得有人陪,這是莫言交代的,他怕,怕無憂獨處的時候,又再次想不開。

    他害怕若沒人發現,救不回無憂——他不肯讓無憂獨處,她身邊一定要有人。

    “小憂說她回來了,不要讓你操心,不准我們告訴你。”

    “她說不準說,你們就真的不說?我爸媽就這樣放縱她?”莫言知道錯不在傅強,但忍不住埋怨縱容的雙親、遷怒眼前的下屬。

    肯定是小憂裝個委屈扁扁嘴,爸媽就什麼都依她了——只要她沒事,好好的,爸媽就什麼都不管,依著她想幹麼就幹麼,還敢瞞著他。

    也不管時差什麼的,莫言拿起了手機,撥了越洋電話給遠在美國的親人。

    當然第一個要念的是無憂了,這死丫頭,五月就蹺家,現在都九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還敢不讓他知道!

    “言哥,別打了,小憂不會接你電話的。”傅強同情地望著快被氣死的上司。

    “她知道我回來肯定會告訴你這件事,所以她老實告訴我,我一回臺灣,她就不會再跟你說話。”

    “她倒知道我會罵她一頓。”電話被連續拒接,莫言知道這是小妹不想被他訓話的表現。“無憂讓你帶話了?”不接他電話,她肯定讓傅強帶話,否則他會更氣,她不會想看他搭飛機專程飛美國一趟,就為了罵她。

    “小憂說她不是犯人,叫你別當牢頭。”傅強真覺得當這對兄妹的傳話筒好累。

    莫言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思索了一會兒後,撥了電話給遠在紐約的友人。

    “豐都,是我。”莫言待對方接起電話,便出聲道:“你有什麼事情忘了告訴我?”

    “啊,你知道啦?哈哈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不在乎的大笑。

    “我就說不可能瞞著你一輩子,你越晚知道就越火大。”

    “是我託付你的事,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莫言對好友是有些埋怨的。

    “我向來憐香惜玉,美人的要求,我怎麼捨得拒絕?當然瞞著你啦!不過不是我要說,你那小妹,有夠野的,我親自抓她的時候,你知道嗎?她在跟人打架!嘖嘖嘖嘖,打起來挺狠的,跟你小老頭的性格,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豐都戲謔地笑道。“年輕人都有做傻事的時候,我說你也別像牢頭把她關在家裡,我看她精神還不錯。”

    聽見無憂跟人打架,莫言頭更痛了,他溫柔可愛的小妹,到底怎麼了?

    “你只管保障她的安全,其他的事,與你無關。”聽見老友要他放手的話,莫言冷酷的堵回去。“繼續看著她,別讓她又跑了,還有,不准再瞞我任何一件事。”

    “你這求人幫忙的態度,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囂張,阿言,你可欠我好大一個人情,我忙死了還要幫你盯著你妹,你對得起我嗎?”豐都跟小老頭性格的莫言不同,他嘻嘻哈哈打屁慣了,照莫言的說法就是廢話太多。

    “支票上的金額會讓你滿意。”莫言冷冷道。

    “太過分了,我是見錢眼開的人嗎?”

    “你不是?”莫言挑了挑眉。

    “……我是。”豐都頗有自知之明。

    結束了跟豐都的電話,莫言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覺得這輩子,沒有一份工作讓他這麼的頭痛。

    無憂會這麼叛逆,這麼反常,是不是跟盛菱有關係呢?連一向愛家的無憂,都覺得家裡讓她室息,要出去透透氣。

    莫言當然記得無憂難過的哭著說她很對不起盛菱,對盛菱說了很過分的話,句句透露著她的懊悔。

    而盛菱……還在意著無憂。

    莫言夾在中間,親眼見她們仍在意著彼此,但卻因為一個爛男人不再聯繫。為了妹妹,也為了他越來越喜歡的盛菱,莫言想要她們和好,但他該怎麼做?他該先對誰坦誠?

    對無憂嗎?告訴無憂,他現在跟盛菱交往——無憂絕對會生氣的。

    對盛菱嗎?告訴盛菱,他是無憂的哥哥,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跟無憂的關係——盛菱無法預測的反應更讓他不安。

    他真把自己推進了一個進退不得的處境,但又不能不去處理,想了想,莫言決定他得面對現實,處理問題了,否則無憂和盛菱,他兩個都討不了好。

    但要怎麼著手讓這兩人能夠和好,而他的日子也能好過呢?

    他得好好想一想,而首先,要怎麼讓盛菱原諒他?

    莫言覺得他的頭,更痛了。

    愛情真是個讓人感受到各種情緒的東西,讓盛菱學會了以前她總在旁人身上看到,自己卻學不會的東西。

    她先學會了笑,而現在,她學會了生氣。

    生氣,她居然會生氣!雖然她不笑的時候表情有點凶,但其實她並不會生氣,遇上那些色狼,她也只是厭惡,不會像對莫言一樣大吼。

    她現在是真的氣莫言,非常的生氣,氣到不想看見他,拒絕他的歉意。

    “我很抱歉不經你同意動了你珍惜的東西,還弄壞了——菱菱,你不會因為這樣要跟我分手吧?”

    莫言道歉時,口吻低聲下氣的,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讓他用這樣的語調說話,一個是無憂,另一個,就是盛菱了。

    “沒要分手。”盛菱直覺否定了。“我需要時間消化,我第一次體會到生氣,需要時間消化,我要靜靜。”

    “……難道我們每次吵架,我不小心惹你不開心了,你都要這樣冷靜?”莫言不喜歡這種處理爭吵的方式,他還情願盛菱打他一頓,或者獅子大開口要奢侈品補償,也不要她“靜靜”。

    “別的事情不會,但你弄壞的相框,是無憂親手做的。”盛菱下意識地回答。從她口中聽見“無憂”,莫言眼神一閃——她會跟他說嗎?如果她主動跟自己提起無憂,那就太好了。

    但現在她在氣頭上,還是裝傻吧。“無憂?那張相片裡的女孩?你的朋友?”

    “那是我的事。”盛菱還是不願告訴他。

    在愛情上懵懵懂懂,需要他來引導的盛菱,對自己的一切都沒有保留,但對於朋友這一塊,她保密,一個字都不透露。

    好像那是她心中的秘密,他不能觸碰。

    就這樣,他們交往後,第一次吵架了。

    中秋過後的天氣並未立刻轉涼,而是過了好一陣子之後,突然的鋒面來襲,溫度一下降到了十二度,早晚氣溫落差之大,更是讓人冷得直發抖,個個都將自己包成了雪人。

    只有盛菱例外,她穿著單薄的長袖制服,沒有圍巾、沒有外套,中午用餐時,她坐在餐廳裡默默的吃著麵條。

    “這麼冷,你穿太少了吧!”顏孝頁穿著厚厚的大衣,端著自己的餐點坐到盛菱對面的空位。

    自從盛菱路見不平幫了顏孝貞,顏孝貞知道盛菱中午會在員工餐廳吃飯,便自動在這裡跟她碰頭,即使盛菱不太說話,有時還會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顏孝貞依舊故我。

    “還能忍。”盛菱回答,她當然覺得很冷,但還能忍受,比起被關在樓梯間,只有一件單薄的衣服遮身時,現在能穿上乾淨的長袖制服,她已經覺得很好了,但如果莫言看見她穿得這麼少,又聽她說“還能忍”,肯定會生氣吧?

    想到莫言,盛菱想,明天上班還是帶件外套吧,否則他的臉又要難看了,雖然氣他,但想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心中還是泛起了甜。

    “別忍,拜託你穿多點,要是感冒就不好了。”顏孝貞念了盛菱兩句,也沒管她一副想要安靜一個人吃飯的表情,逕自坐在她面前大口吃飯,大聲抱怨,“我真是受夠小公舉了。”明明是小公“主”,偏要怪聲怪調。

    “堂堂秘書課居然來了個笨蛋,我年資最淺所以我最衰,我要帶她!她動作慢就算了,做錯事,我訓她,她居然頂嘴!踐什麼呀,不就是董事千金嘛,了不起喔,我在我爸眼裡我也是千金大小姐!最噁心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顏孝貞口沬橫飛,一副氣到抓狂的失控樣。

    “年度幹部會議,總秘書讓她去泡咖啡,她說她大小姐不是來秘書課泡咖啡服侍人的,她誰都敢頂嘴,在男人面前她就一副柔弱的樣子,尤其是莫言來秘書課的時候!那副無害的樣子我都要吐了!”

    盛菱耳朵聽著顏孝貞的抱怨,默不作聲的吃著自己的午餐,原本沒有太多反應的,直到聽見顏孝商提起了莫言,她抬頭看了眼口沬橫飛的顏孝貞。

    自從上個月秘書課來了個新人,聽說是空降來的皇親國戚,顏孝貞便每天都在抓狂、每天都在抱怨,盛菱已經很習慣了,只是莫言……那個秘書課的新人,很喜歡莫言嗎?

    她說想靜靜,但莫言每天都傳訊息給她,也會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嗑寒問暖的關心她,可仔細想一想,她有好一陣子沒關心莫言了,盛菱很意外自己居然氣這麼久。

    久到沒發現莫言身邊有個熱情的愛慕者……嗯?心中酸酸的感覺是什麼?這是莫言說過的吃醋嗎?這真是令人討厭的感覺啊。

    “欸,你的男人被人覬覦,你要有點危機意識,而且我覺得最近莫言感覺有點恐怖,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顏孝貞從迎新聚餐那天就發現,這兩人八成在一起了。

    “對啊,言哥最近超可怕。”也來員工餐廳吃飯的林征達,正好聽見關鍵字,他直接坐在顏孝貞旁邊,一坐下來就插話。“跟剛進公司的時候比,現在他高深莫測,難以捉摸,言哥本來就不常笑了,現在聽完我們這期新人的簡報,他什麼話也不說,就盯著人看,看得我發毛……”林征達想到上司的表情就不禁抖了抖。“盛菱,言哥最近怎麼啦?”

    莫言和盛菱交往的事情非常低調,兩人在公司裡也沒有讓人察覺到異樣,林征達會發現,是因為盛菱借調到行銷業務部協助專案之後,只要他在辦公室就會熱情的上前幫忙,繞著盛菱轉,笑說要約她去吃飯,要她給個面子約下會,鬧得盛菱煩不勝煩。

    但與此同時,言哥給他的任務就越來越吃重,重到他待在辦公室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言哥看他的眼神冷酷又充滿警告——尤其是盛菱在的時候。

    他能進宏銓行銷業務部靠的不是運氣,而是敏銳的觀察力,當然沒多久就頓悟了,盛菱跟他老大是一對的,最好保持距離。

    “你們是不是吵架啦?”林征達頭皮發麻地問。

    盛菱沒回答,倒是用那雙沒有太多情緒的眼睛,掃了林征達一眼,那眼神在警告他:別問。

    所以林征達閉上了嘴,不敢再多問。

    看見盛菱的表情,顏孝貞和林征達便不再多言,默默的吃午餐。

    用完午餐,盛菱自行離開員工餐廳,往庶務部走去。

    行經大廳,午休時間未過,大廳裡人員寥寥,在電梯前,有道頎長的身影,阻止了盛菱直接回庶務部的腳步。

    是莫言,他看起來瘦了……怎麼會瘦這麼多?心一疼,盛菱想也沒想,直接走向莫言,牽住了他的手。

    莫名被牽手的莫言愣了一下,轉過頭便看見數日不見的盛菱。

    “菱菱。”他下意識地喊了私下才會喊的小名。“你不生我氣了?”他眼帶驚喜,陰鬱的表情如烏雲散去,惹怒了盛菱讓他很不好過,已經快要忍不住了,正打算今天下班直接沖到她住處,不想再這麼被冷待。

    想想真可笑,他談哪段感情有這麼坐立難安的時刻?哪個女伴敢給他臉色看,他就敢讓對方追悔莫及。

    但盛菱,他無法放手。

    “還生氣,沒原諒你。”盛菱看著他的眼睛說,眉頭攏起。

    雖然盛菱是這麼說的,但莫言的心情沒有變差,因為他們在公司,她看見他卻牽了他的手,這代表她沒有那麼氣了。

    視線移到她的手,她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莫言忍不住嘴角上揚,咧開嘴笑,露出了他嘴角上的小小酒窩。

    “你瘦了。”盛菱看他瘦下來之後更為明顯的酒窩,心中泛起酸酸澀澀的情緒,忍不住伸手觸碰他的臉。

    說實話,看見他不好,她就沒那麼生氣了,更多的是不舍。

    “工作這麼忙?”

    “嗯,很累。”莫言閉上眼睛,任她撫慰的小手輕觸他的臉。

    盛菱會疼人了,會關心他了,這讓他很開心,引導什麼都不懂的她明白對人的關心,這讓莫言覺得欣慰,但也暗叫不好。

    盛菱溫柔起來,不是那種柔情似水的溫柔,反而有點硬邦邦,可他就是很受用,忍不住想——讓她多疼自己一激起她的同情心,她會不會就這樣原諒他呢?不計較他弄壞相框的事了?

    “不過不是工作上的累,是家裡的事。”莫言趁著沒人注意,演起了苦肉計。

    “家裡的事?”

    “嗯。”

    “要幫你分擔嗎?”盛菱主動提起。

    莫言激動到不行——她說要幫他分擔,這不是個和好的好機會嗎?“說來話長,在公司裡說我家中私事,不合適。”

    “那來我家。”盛菱想也沒想地道。

    “下班就去。”莫言自然打蛇隨棍上。“等我一起下班。”他未能得到盛菱住處的備份鑰匙,是時候跟她要了,他覺得盛菱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件事。

    盛菱要回庶務部前,莫言硬是親了她一下才放她走,而盛菱並沒有拒絕。

    盛菱離開了,身影消失在往地下室一樓的樓梯間,莫言收回視線,他的電梯也來了,正要踏進去,背後卻傳來叫喚聲。

    “莫、莫言哥……”

    他一回頭,看見被安插進秘書課的王晴芸。

    莫言眼神一斂,沉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又看到了多少?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8章


    王晴芸得壓下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才能在莫言面前扮演好那個甜美溫和的鄰家少女,那是她一直在莫言面前塑造出來的形象。

    “我為總經理買飯,我是秘書課新來的,要跑腿呀。”她說的理由是如此,但真正原因其實是想在附近的店家找莫言,想跟他來個不期而遇,員工餐廳?莫言才不吃員工餐廳呢。

    她進宏銓是想接近莫言,在他面前表現提升存在感,而最重要的,是找出那個跟莫言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可她沒有想到會是她的大學同學,那個在學業上虐得她無地自容的盛菱、輕而易舉得到許無憂友

    怎麼會是她?

    從小到大,她看著莫言身邊的女孩來來去去,他交往過很多人,但從不曾流露出那樣溫柔的表情,他向來是高傲、尊貴,不會哄人的。

    嫉妒、不甘讓王晴芸瘋狂,她掩下眼中的恨意,咬住下唇,對著樓梯間的方向,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那是你的女朋友嗎?”王晴芸語氣中帶著躊躇,她自覺演得很好。

    “嗯。”莫言承認了,此刻的他,表情沒有方才面對盛菱的溫和,而是禮貌的疏離。

    “我不是很想說人閒話,但是剛才那個女生……莫言哥,你知道她是誰嗎?”見莫言表情莫測的看著自己,王晴芸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她是盛菱,是我跟無憂的大學同學,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讓無憂很相信她,可我聽說,無憂出國,是因為盛菱搶了無憂的男朋友,莫言哥……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知道盛菱是什麼人。”莫言看著眼前的女孩,冷靜地一字一句回答。“盛菱跟無憂的關係,我都明白。”

    “那、那你還——無、無憂呢?無憂知道嗎?還有盛菱知道嗎?”

    知道盛菱是什麼人,莫言還吻了她?!

    關於盛菱搶了許無憂男友的流言,是她親自散佈的,她很清楚那個流言讓盛菱的名聲有多臭,人緣有多差。

    莫言知道盛菱是什麼人,那就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流言,可明知盛菱讓無憂傷心避走美國,莫言還吻她,那就代表了莫言喜歡盛菱到不在乎這些。

    “無憂知道了一定不會諒解你的……”她只能拿無憂來壓莫言,讓他回心轉意,不要愛上她以外的女孩。

    “小芸。”莫言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女孩,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冰涼。“我沒想到你也是隨著傳言起舞的人,我以為你很聰明。盛菱很好,傳言都是不實的,無憂跟盛菱之間有誤會,我正在處理,我不希望在事情明朗之前,有人破壞我的計畫,你聽明白了嗎?”

    莫言冰冷的威脅,王晴芸怎會不懂?

    “我明白了。”她蒼白著臉回答,看著莫言那張令她迷戀不已的俊顏,知道他看起來冷靜,其實生氣了。

    因為她說了盛菱的不好,莫言這麼喜歡盛菱?喜歡到她說她一點點不好,就生氣的威脅她——盛菱,你該死!

    王晴芸氣個半死,居然在她不注意期間,盛菱走進了莫言眼中,她怎麼能讓這事繼續發展?

    無法從莫言這裡著手,那就只有從盛菱那裡了……

    下班了,盛菱將擋案備份關機,跟其他不愛加班的庶務部前輩們一樣,今天她也不管下個月就來臨的耶誕節以及緊接而來的尾牙,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盛菱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庶務部,走到大廳,在與其他下班的同仁排隊刷卡下班時,禮貌地向附近幾個平時交集較為密切的職員說道:“明天見。”

    出社會了,總不能跟以前在學校一樣,我行我素,得顧虎一下別人的感受,往往她釋出善意,旁人也會回以善意的回應。

    “明天見,盛菱。”

    長長的下班人龍很快的消散,也輪到了盛菱刷自己的識別卡,她匆匆離開,找到了早在外頭等的莫言——行銷業務部的專員,是不需要刷卡上下班的。

    上了莫言的車,車子才一發動,盛菱就忍不住問了。

    “你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想知道,是因為關心他。“我能幫忙嗎?怎麼都沒告訴我?”

    她抱怨的語氣,有點像人家的女朋友了。

    “本想等到了你家再跟你說——我有一個妹妹。”

    “你有妹妹?”這是第一次,盛菱聽莫言提起家裡的成員。“她怎麼了?”

    “她逃家了。五月就發生的事,離家出走三天,我到前陣子才知道這件事。”莫言雙手握著方向盤,隱晦地提起了許無憂。

    原本他沒想要這麼早告訴盛菱這件事的,但因為今天王晴芸看見他吻了盛菱,而且王晴芸顯然不會悶不吭聲。

    他決定快點加速處理他認為很重要的事情,打開盛菱的心房,讓她對自己坦白,願意說起無憂。

    莫言不想盛菱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他跟無憂的關係,那樣就成了欺騙。

    沒有人能忍受欺騙。

    “怎麼會?”盛菱聽見莫言說自家妹妹逃家了,她嚇了一跳。“她為什麼逃家?”逃家,總有原因吧?

    “因為我不允許她離開家門,我不放心她,她受不了我困住她,她趁我爸媽沒注意,逃了。”說明了妹妹的逃家,跟他有關係。

    “你為什麼要關她?”盛菱雖然覺得莫言是個控制狂,但並不是這麼無理的人,把妹妹關在家裡,不許她出門,這也太誇張了。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就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告訴她了。

    莫言抿了抿唇,停頓了一下,正好遇到紅綠燈,車子停了下來,他黑色的雙眸凝視著盛菱,緩緩地說道:“因為她為兩個背叛她的人做了蠢事。她交了個男朋友,但那男人卻跟她的好姊妹過從甚密,被我妹妹親眼看見他們擁吻——我妹從小就是小公主,心高氣傲,受不了雙重背叛,當天就拿全新的弟刀,害自己手腕十六刀。”

    還是說不出口,他無法就這麼直接的坦承無憂就是他的妹妹,因為一個無憂就讓他擔心了,他不能讓盛菱也受到打擊……

    不是朋友了,盛菱還寶貝般的留著無憂送的相框,留著跟無憂的相片,沒有收起來、丟掉、撕毀。

    他是最接近盛菱的人,知道藏在盛菱冷淡表像下的心,如果知道無憂因為她的背叛,割自己十六刀——她肯定會懊悔的不能自己。

    “怎麼這麼傻?”盛菱聞言楞住了,沒料到真相會是這樣。“人沒事吧?有救回來?”她清冷的聲線帶著焦_“當然沒事,還能蹺家呢,也不接我電話,說我會罵她,你說她蹺家,我不該罵她嗎?我怕她又想不開,派人跟著她,還不是因為她割自己嚇到全家人。”

    還不能說,但可以打個預防針,讓她知道,他妹妹現在好好的,還能蹺家,跟他冷戰了!

    莫言想著用這樣的方式,當她知道許無憂就是他妹妹、還有許無憂曾為她自殘,反應不會那麼大。

    莫言也知道這麼做爛透了,但目前的他,無計可施。

    他可一點都不敢保證,王晴芸那小妞不會對盛菱說出他的“秘密”。

    “給她時間,這種事情,需要時間撫平。”盛菱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乾巴巴地道。

    “時間多的是,我們全家人都願意陪她——菱菱,跟你說完,我好多了。”莫言直接將車子停在路邊,捏著她的手,輕聲跟她說。

    “我沒能幫上忙。”盛菱還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聽我說我的煩惱,就是幫上我的忙了,我也想幫你的忙。”

    “我?”盛菱沒料到話題會轉到她這裡來。“我有什麼忙需要幫?”

    “送你相框的女孩。”莫言直指,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麼還留著無憂的相片。“菱菱,在你進公司前,我就認識你,我在你學校門口等過你,記得嗎?我也聽見對你的傳言,我知道那都是不實的——你沒有搶你最好朋友的男友。”

    “那不是不實傳言。”盛菱搖搖頭,否定了莫言的維護。“我的確搶了。”平靜的雙眸望著莫言聽見真相時的驚訝神情,她心一沉。

    他的妹妹被好朋友背叛,而她也搶了自己姊妹淘的男人——他會討厭她的。

    “你之前不由自主的偷看我時,都不知道為什麼你會一直在意我,你等級這麼低,搶別人男友還能搶成功了?

    你喜歡他?”莫言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對她反感,反而覺得其中必有原因。

    她本性不壞,怎麼會做這種事。

    “無憂。”盛菱看著莫言沒有嫌惡的面容,很突然的,就想跟他說。“她叫許無憂,我第一個朋友,我很喜歡這個朋友——搶她的男人沒有為什麼,我就想他們分開。他們分開了,我跟無憂也不再是朋友了。”無憂恨她。

    “你為什麼要他們分開?”莫言想知道原因。

    “那種我勾勾手指就跟我回家的男人,我最好的朋友不跟他分開?”盛菱反問,理直氣壯。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莫言也無法反駁,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那種定力不佳的男人,配不上任何人!

    “你家?”莫言聽見關鍵字,眼睛眯了起來。“我不是第一個去你住處的男人?”要犧牲到這地步?

    “不在我家無憂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用最糟的方式,讓無憂跟周俊生分“原因?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一定要拆散他們?”

    “我不會說。就算無憂親自問我,我也不會告訴她。”

    “為什麼?”莫言已經數不清今天第幾次問這三個字。

    “因為太骯髒——我不要她知道真相,無憂不應該知道,她恨我也沒關係。”

    太骯髒?那個叫周俊生的男人,有什麼他沒有查出來的底細?否則盛菱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最喜歡冬天的暖陽——還沒被找到前,我怕冬天,所以冬天的暖陽,我最喜歡,無憂給我的感覺,就像冬天裡的暖陽,她不需要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她只要無憂無虎就好。”

    聞言,莫言心一動,性格冷淡,沒有溫度的盛菱,居然用這麼溫暖的形容詞形容無憂……他突然明白她搶無憂的男友,是為了保護無憂。

    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什麼?讓盛菱這麼的討厭?她肯定知道什麼他不知道的消息,但再追問下去,會引起盛菱的反感。

    算了,今天已經有進展,提到無憂,她不會再排斥,要他不要再問了。

    “你很愛她——友情也是一種愛的表現,所以你才氣我弄壞了她送你的相框是吧,如果我賠給你一個一模一樣的呢?”轉話題,轉到他們的感情上頭吧。

    “不可能。”盛菱直覺否定他。

    “試試看就知道。”他親手做的相框,再做一次會做不出來?或許不會一模一樣,但九成絕對不成問題。

    走著瞧,如果他做出來,肯定要盛菱給他獎勵。

    “先吃飯吧,然後去你家。”莫言再將車子發動,駛向道路。“菱菱,給我你家的備份鑰匙,這麼一來,我自己過去也方便……不給?為什麼?說清楚!不給我你想給誰?”

    當一波接一波的鋒面來襲,一次又一次創下年度最低溫度的記錄,這代表只有夏、冬兩季的臺灣,正式進入了冬天。

    街頭滿是將自己包得像雪人的行人,匆匆的趕赴上班,就連在公司裡,許多怕冷的女職員也是一邊捧著暖暖包取暖一邊工作,身上圍巾、外套都沒捨得脫下來。

    盛菱穿得輕盈,跟公司其他人相比,她只穿著冬季長袖制服,一年到頭的窄裙讓女員工沒得選擇,不過下身穿了厚厚的內搭褲保暖,大衣擺在辦公室裡,盛菱一身輕便的扛著鋁梯,準備要去十八樓會議室換燈管。

    差兩分鐘才九點,盛菱扛著銘梯在大廳與要上樓的員工們等電梯。

    “盛菱,你不會冷嗎?穿這麼少?!”也要搭電梯上樓的林征達看見她穿得這麼少,都看傻了,因為他西裝外還套了大風衣,風衣裡是保暖的羊毛圍巾,整個人都看不到脖子了。

    她不冷,不是“還能忍”,她全身熱融融的,一點也不覺得冷。是因為愛情吧?莫言這男人,讓她覺得冬天一點也不難過。

    “你還是多穿點吧,今天真的太冷了,都不知道耶誕節要怎麼過……”

    叮,電梯來了。

    電梯門緩緩開啟,盛菱看見了從地下停車場搭上來的人——是莫言。

    他不是一個人,身邊跟著一名穿著長風衣,看起來菁英氣息濃厚的男人,宏銓集團員工都知道,那是傅強,傅特助。

    “要上樓嗎?”傅強伸手擋住電梯門,微笑詢問外頭遲遲不進來的員工,明白他不問的話,這部電梯只會有他和莫言兩人,太浪費了。

    因為他這位“傅特助”讓大家心驚驚。

    大家都知道傅特助是直接聽命於集團核心的高級幹部,能力一流,數年來,常常世界各地跑,留在臺北總公司的時間很少,傅特助若要見人,只有兩種情況。

    一是犯了錯,傅特助在上頭的指示下給予警告訓斥,另一個嘛,則是做了對公司有利的事,傅特助代表上頭來給予獎勵。

    而能指派傅強做事的人,只有一個人——宏銓的繼承人。

    所以了,誰敢接近傅強?連一起搭電梯都不敢,此時大家更用滿是祟拜的眼光,看著敢跟傅強一部電梯的莫這個行銷業務部的菁英,真是太大膽了啊!不過人家確實有這樣的本錢啦……傅強看出外頭等電梯人的遲疑,只是微笑,想著如果這些人知道莫言的真實身分,那不都嚇死了?

    “十八樓,謝謝。”盛菱沒有任何的遲疑,扛著梯子踏進了電梯,神情平靜無波。

    “還有人要搭電梯嗎?沒人?好吧——”傅強見沒有人要進來,也就放開電梯門,按下了關門鍵。

    “怎麼穿那麼少?又是‘還能忍’?”電梯門一關上,莫言就用著不開心的語調道。

    傅強覺得神奇,欸欸?他的上司跟女孩子說話了?很關心人家啊,什麼關係?什麼關係?

    “真的不覺得冷,穿太多也不好活動。”盛菱看出他不開心,解釋她真的沒有忍。

    可惜莫言不想聽她解釋,拿下了還帶著他身上余溫的圍巾,直接圈在她脖子上。“今天一整天都不准拿下來。”

    “好。”盛菱乖乖讓他為她圍圍巾,嘴角上揚,因為他的珍惜而微笑。

    傅強先是震驚于上司的柔情,想著這個扛鋁梯的女生難道是上司的新歡?這麼喜歡啊?看起來只是清秀啊。

    但見到她笑了,傅強就傻住了,她笑起來的模樣嘛……怎麼說呢?會讓男人很想要珍藏起來,因為很漂亮啊……

    “傅特助。”傅強看呆了時,聽見莫言冷冷的聲音。“開會前,到行銷業務部來一趟,我有個新的點子想跟你談談。”莫言按下了行銷業務部的樓層。原本他們的目的地是十八樓,跟盛菱一樣。

    看莫言那冰冷的眼神,傅強就知道他不開心了,因為自己眼睛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

    傅強能拒絕嗎?他當然不敢。

    兩個男人出了電梯,盛菱繼續搭乘電梯向上,覺得……剛剛莫言是不是在生氣呢?生什麼氣呀?

    沒有時間多想,電梯在十八樓停下,她扛著鋁梯,來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頭已經有秘書課的人在桌面上擺資料、水杯,以及剛讓外燴公司送來的早餐,以餐點的精緻度來看,今天參加這場早餐會報的,都是高級主管和重要專員。

    “盛菱,怎麼是你來?昨天接工單的是金先生呀。”看見她扛著鋁梯出現,在會議裡做準備工作的顏孝貞,驚蔚地道。

    “金先生車子出向題,要十點才能進公司,他請我過來,你們一早就要開會了,別影響會議。”

    盛菱一邊說一邊撐開鋁梯,換掉了一閃一滅的燈管,動作快速。

    “唉,怎麼你老愛擋我的路呢?”

    盛菱換好燈管正要下來,就聽見甜美的女聲,而這甜美的女聲充滿敵意,盛菱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低頭一看,是她的同學,王晴芸,她也在這裡?看著她穿著私人的套裝,公司只有秘書課以及行銷業務部的女職員,不需要依規定穿制服,看來她是秘書課的人了。

    難道顏孝貞說的新人就是她?

    “怎麼,擋路不會道歉?你們庶務部怎麼教新人的?”王晴芸笑得甜美無害,語調輕柔好聽,但說出來的字句,每一個字都很難聽。

    盛菱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帶著和善面具,卻天生喜歡看別人過的不好,王晴芸就是這種人,所以對誰都好的無憂,也只有在提到王晴芸的時候會忍不住翻白眼,露出厭煩的表情來。

    盛菱一向不耐煩應付這個女人,所以她挑釁,她根本就不想理。

    “借過。”收了鋁梯,盛菱直接越過她走人。

    王晴芸原本想要攔著她嘲弄兩句,酸這個系主任特別關愛的第一名,系主任寫了推薦信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在這裡換燈管?憑什麼跟她爭莫言?

    看著盛菱冷淡的神情,王晴芸不悅,視線下移,看見了她脖子上的圍巾——那圍巾是淺淺的灰色,以低調的幾何線條裝飾,是為男人而設計的款式,而那是喀什米爾羊毛的材質,非常保暖。

    男人款的圍巾,又是這麼昂貴的材質,盛菱身上怎麼會有這東西?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是莫言的。

    莫言的東西在盛菱身上,這令王晴芸妒火中燒。

    王晴芸追出了會議室,看見走廊上除了盛菱的背影,沒有其他人,她便追了上去,用著輕柔的聲音說:“許無憂麻煩大了。”

    王晴芸聲音很輕,輕到不仔細聽,根本不會聽見。

    但是盛菱聽見了,她停下腳步,回頭看驕傲的王晴芸,眼神不再是冷淡無視,而是冰冷銳利的威脅。

    王晴芸見盛菱有反應了,不禁微笑——許無憂果然是盛菱的弱點,有弱點的人,最好操弄了。

    她一定能得償所願,除掉討厭的眼中釘。

    “你不是搶了許無憂的男朋友?怎麼聽見她的名字還會這麼激動呢?”

    交情很差的老同學陰陽怪氣的說著廢話,盛菱將鋁梯靠牆,打算聽她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敢在她面前提無憂?王晴芸最好小心一點。

    “我畢業後去紐約一趟,遇到了周俊生,他很想見無憂呢,跟我要無憂紐約家的位址,你知道我跟無憂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家是世交,有無憂紐約家的地址,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王晴芸笑得甜美,可看在盛菱眼中卻是惡毒無比。“你說,如果我給了周俊生地址,周俊生去見無憂,他們會不會複合呢?”

    她說什麼?無憂和周俊生複合?

    不要開玩笑了!

    “你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周俊生跟無憂的事情,周俊生跟她們念不同所大學,就算無憂把周俊生帶到學校介紹給同學們認識好了,也絕對不可能跟王晴芸交好。

    無憂討厭王晴芸,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男友認識這個女人,讓她有機會搭上話。

    “我怎麼會知道?那當然是因為周俊生認識許無憂,是我安排的啊。”王晴芸微笑解答。“許無憂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會不知道?只要加入她哥哥的優點,拿走她哥哥的缺點,就行了呀——”

    盛菱瞪著王晴芸,恨不得殺了她!

    她就覺得怪,想戀愛但又眼光高的無憂,怎麼會突然墜入情網,還說周俊生是為了她量身打造的。

    周俊生只大無憂兩歲,但性格沉穩,比起同年齡的男生要來得成熟,待人有禮卻疏離,但對無憂卻是非常的疼惜,縱容她的任性,加上外貌還不錯,所以無憂很快的陷入了那段感情。

    “你什麼居心?!”盛菱激動質問,用力拉扯王晴芸。“那種人、那種垃圾——”

    “你知道了吧?你勸不了許無憂才去勾引周俊生,讓許無憂看清現實,周俊生那個沒用的東西都告訴我了!”

    王晴芸冷冷的笑著說,“居然問我什麼居心?你會不懂?我當然是為了看高高在上的許無憂跌落地獄,身敗名裂!”

    如果不是盛菱突然勾搭周俊生,事情不會走向她無法控制的地步——許無憂沒有如她預期的愛周俊生愛到瘋顛,愛到將信託基金給周俊生“周轉”,愛周俊生愛到獻出自己的身心,愛到背棄家庭。

    她準備好一場大戲,只要許無憂一旦跟周俊生髮生關係,他倆的私密照就會到她手中,被公開——想想多愉快呀,高高在上的公主被弄髒了,許莫兩家保護的公主被全世界看見她的醜態,驕傲的許無憂一定會去死。

    而那時候莫言就會回來,傷心欲絕的處理妹妹的後事,她會在一旁陪伴安慰,支持莫言,沒有了許無憂的妨礙,她絕對會讓莫言愛上她,成為莫言的新娘。

    “你知道許無憂那個白癡,有多喜歡周俊生的。”王晴芸看著盛菱的怒容,嘴角不禁上揚。“不過你能救她一次,能救她第二次嗎?只要你答應我,離開宏銓,離開臺北,滾到哪裡去都行,你滾得遠遠的,誰都不知道你在哪裡,我就放過許無憂,我只給你三天時間。”王晴芸相信盛菱會答應她這個條件。

    “為什麼你要我離開臺北,還只給我三天時間?”嚴格說起來,她和王晴芸沒有衝突,她拿無憂來逼她離開對她有什麼好處?盛菱不明白為什麼王晴芸要開出這個莫名的條件。

    而且王晴芸當她是笨蛋嗎?她離開了,王晴芸就真的不讓周俊生知道無憂的下落?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有信用可言?

    “……你這麼急著要我離開,你想我遠離什麼人?”盛菱很突然的想起,顏孝商抱怨了快兩個月的事。

    那個高傲的大小姐,只有看見莫言的時候,才會變了一個人……

    這種說法好像在說王晴芸喜歡莫言,奇怪……王晴芸不是愛慕無憂的大哥嗎?每次提到王晴芸喜歡自己大哥,無憂都露出吞了蒼蠅的表情,說王晴芸想都不要想。

    是她想錯方向了?

    “你知道我有對象,是行銷業務部的莫言——你要我遠離的是莫言?你就見不得我好?”

    “你胡說什麼!”王晴芸有些慌了,沒想到盛菱的反應不如她的預期,她努力恢復冷靜。“我就是見不得你在我眼前礙眼!”

    光是簡單的感情受創,怎麼會讓許無憂被家人送出國?連父母都跟了出去,將原本在外歷練的莫言調回來。

    王晴芸猜測,許無憂肯定做了傻事,她一直都希望許無憂做傻事,最好按著她的計畫來,但盛菱破壞了她的好事,許無憂因為愛情、友情的背叛,傷心了,卻沒有死成。

    王晴芸最害怕的,就是許無憂沒有死,而她的計畫如果被許無憂家人知道她就完了。不只她跟莫言真的不可能,還要面對莫、許兩家的報復……更會牽連到她的家族。

    所以她一畢業就逃了,到紐約去靜觀其變,旁敲側擊的打探消息,就怕事情曝露,隔了一段時間,許莫兩家的狀況一如往常,她覺得安全了才回來,開開心心的想著在沒有許無憂從中阻撓的情況下,跟莫言多多接觸。

    誰知她一回來,莫言身邊竟然有個盛菱,她又氣又怒,又害怕的要命……

    盛菱是個不定時炸彈,她不能留在莫言身邊,她的存在只會破壞她的計畫,會毀了她,所以她要先毀了盛菱!

    “你不走,我不會放過許無憂,也不會放過你——我會讓全宏銓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個搶好姊妹男人的賤貨,你是靠著無憂和系主任的協助才得到這份工作,你倒貼莫言,你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的事情,隨便你去說。”盛菱眼神平靜無波,無視王晴芸的瘋狂。“但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再提起無憂的名字,我就揍你。”

    她這樣惡毒的女人,一心想害人的女人,不配喊她好朋友的名字,她聽見王晴芸提起無憂就覺得噁心!

    “你就不怕?許無憂會死——”

    啪,盛菱重重的巴掌打歪了王晴芸的臉,也打掉了她欲說出口的話。

    長這麼大,王晴芸沒有被人賞過耳光,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一臉平靜的盛菱。“有攝影機,你打我,我要告你!”

    “去告。”盛菱滿心憤怒,只想撕了這個邪惡的壞女人。

    只一個巴掌,怎能彌補無憂受到的傷害?

    那愛情是欺騙,是毒藥。

    看著眼前不為所動的盛菱,王晴芸幾乎要瘋了。盛菱不離開,那就表示她還會在莫言身邊,她還會在盛菱身上看見莫言的東西。

    今天是圍巾,明天是外套,接下來,會不會是戒指?

    她不能看著那樣的事情發生,她得不到,那其他人也別想得到。

    “你不會幸福的,你跟莫言,你們不會有未來——你以為他是誰?他是我喜歡一輩子的男人。”忽略了莫言的威脅,要她別說出來的強烈要求,她說了。

    她就是想看什麼都不知情的盛菱,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什麼東西?盛菱有些恍神,她聽錯了吧?王晴芸喜歡一輩子的男人,不是無憂的哥哥嗎……

    “許無憂的哥哥,你就以為也姓許?哈哈,他叫莫言——你以為他只是這間工司的小小專員?你會來宏銓,不是因為許無憂告訴你,這是她家的公司嗎?姓許的是她的媽媽,她父親姓莫——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看,你跟莫言不會幸福的。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你是誰,莫言怎麼會不知道讓他寶貝妹妹受傷的兇手有哪些?他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他怎麼會是真心和你交往的呢?”

    本不覺得冷的,但瞬間自腳底冒上來的寒意,令盛菱說不出話來。

    “她逃家了。”

    “我妹從小就是小公主,心高氣傲,受不了雙重背叛,當天就拿全新的剃刀,割自己手、腕十六刀……”

    這是莫言告訴她的,讓他煩惱的家事,以及他好幾次追問讓他們吵架的相框,相片裡的無憂,是她的什麼人,現在想起來都有原因,當時她只覺得巧合——莫言的妹妹被好友和男友背叛,而她勾引了好朋友的男友……她卻從來沒有把兩人聯想在一起。

    莫言、許無憂是兄妹?無憂說過她哥哥叫什麼嗎?她從來都不記得……

    盛菱感覺自己像缺了水的魚,她不能呼吸,冷,不能忍受的冷,將她掩埋。

    見盛菱呆了,表情像娃娃一樣呆滯,王晴芸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你現在知道許無憂出國的原因了吧?因為她蠢,她自殺了,我什麼都敢傳,就這事情不敢傳,否則莫言不恨死我?可惜她沒死成,死了多好?我覺得超好笑的,你想救她,才勾引周俊生,結果許無憂因為你差一點就死了,是你差點害死她欸。

    “盛菱,你這個人根本就不懂愛,你不配當個人,誰跟你交往都不會幸福,你跟莫言?你死了這條心吧!他從一開始就騙你,我給過你機會,就這樣離開多好,也就不必聽到這種難堪的真相!”

    她就是想將盛菱踩進土裡,讓她傷透了心,她最好就這樣離開,再也沒臉回來。

    “原來,你沒有把我的警告當成一回事。”

    在王晴芸看著盛菱受到打擊的模樣沾沾自喜時,一個冷酷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她呆了呆,臉色蒼白的回頭。

    臉色比今天的天氣還要陰霾的莫言,用銳利的眼神瞪著她。

    “莫、莫言哥……我……”王晴芸說不出任何藉口,從莫言看著她的眼神,她知道一件事——他都聽見了。

    她完蛋了。

    盛菱覺得冷,打從骨子裡冒出來,無法壓抑的冷。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了十八樓,她也沒有回庶務部工作,她被莫言帶走了,帶到宏銓集團的頂樓。

    這裡是副總經理級以上才有許可權踏進來的樓層,就連秘書課都只能待在下一個樓層,被傳喚才能進來,盛菱平時要送信件,也只能送到秘書課,讓秘書轉交。

    可莫言卻用了他那張員工識別證,開了往頂樓電梯的許可權,讓她待在一個寬敞的辦公室裡。

    “這是我媽的辦公室,你待在這裡,不會有人來打擾你——我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我不能丟著不管,你等我,等我回來,我什麼都告訴你,我們好好談。”

    盛菱看見了他眼中的乞求,她心軟的同意,但卻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莫言帶著沉重的心情去開會了,留下盛菱呆坐在寬敞的會客沙發上,看著窗外景色。

    外頭是一片霧濛濛的天空,還飄著雨絲,氣溫降到了十度,而室內,這間豪華辦公室的氣溫,則是舒適的二十二度。

    可她為什麼還是覺得冷?冷到她嘴唇發白,一動也不想動。

    這裡是莫言的母親使用的辦公室,莫言的母親,也就是無憂的母親——想到好友,盛菱有了反應,掃了偌大的辦公室一圏。

    她看見一張巨大的全家福相片,就掛在辦公桌後方,坐在前方的夫妻,看起來感情絕佳,而站在夫妻身後的一對兒女——著正式西裝的兒子英俊貴氣,望著鏡頭的樣子氣勢迫人,女兒穿著美麗的白色小禮服,像天使一樣,站在兄長身邊顯得她小鳥依人,一手搭著媽媽的肩,一手勾著兄長的手臂,看得出來女兒跟媽媽以及兄長的感情特別好。

    兒子像父親,女兒像媽媽,他們兄妹倆分開看’站在一起看,都沒有相似的地方,唯一相像的,只有他們對著鏡頭笑時,右臉上同一個位置出現的酒窩。

    莫言和無憂,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她沒發現,無從察覺,踩進了莫言的愛情裡。

    她就這樣呆呆的看著那張巨大的全家福,直到受不了,想離開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再待在他們母親的辦公室,看著他們一家的幸福合照。

    她覺得自已是個罪人。

    一個小時後,莫言回來了,手裡還拿著會議上的卷宗,一打開門就看見盛菱想往外沖,他馬上制止盛菱,放掉了手上的文件。“你要去哪裡?”

    啪,紙張落地的聲音讓盛菱冷靜下來,她平靜到沒有半點波濤的雙陣,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那個在不知道那就是心動,就是喜歡,也告訴她答案,就要她跟著他的男人,讓她嘗到愛情滋味的男人。

    “她說的都是真的?”盛菱聲音縹渺,像要消失的幻覺。“你是無憂的哥哥,親哥哥?”已經知道答案了,盛菱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是。”莫言最怕的事情發生了,他和許無憂的兄妹關係,盛菱是從別人口中聽見的,而告訴她的那個人,才是害了許無憂的人。

    證實了答案,盛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無憂她……因為我,割了自己十六刀,你說的妹妹被男友和朋友雙重背叛——你說的那個朋友,就是我。”

    “菱菱……”她的神色令莫言害怕,這一刻,他覺得盛菱不再是那個在他面前會笑、會生氣,會關心他的女朋她像是變回了那個被關在小小的黑黑的儲藏間的女孩。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王晴芸說的是真的?在酒吧裡,你就認出我了?不要敷衍我。”

    “……是。”

    “我的感覺沒錯,你討厭我……聯手機,都是你故意留下來的?”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的巧合?莫言手機遺失,偏偏留在她負責的吧台區?

    “你知道會是我找到手機,給你送過去:你知道我是誰,你還是要接近我……是因為無憂的關係吧?”

    她喃喃自語的說話語調像已經沒有了靈魂。

    “菱菱。”莫言覺得慌,覺得……他要失去她了。

    那種失去不是她會離他遠去,而是她的心會因為內疚而封閉。

    “我一直在找機會告訴你,一開始,我的確因為無憂對你有點怨,但越接觸你,我越明白你不是那種女孩,你跟無憂之間有誤會,我想讓你們和好——”無憂還在意著她。

    “我差點害死無憂。”盛菱像是沒聽見他說的,她垂陣喃喃道:“我害的——”

    “你沒有,那不是你的錯。”莫言連忙打斷她的話。

    “是我的錯。”盛菱聽不進他的話。“我不懂得愛人。”她居然以為無憂會沒事,在家人的陪伴下,還會是無憂無虎的女孩。

    盛菱料到了很多事,卻沒有把自己在無憂心中的地位,想得太重要。

    是因為她,無憂才那麼傻……

    “我害的。”

    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了!莫言不能再讓她責怪自己,可一向能言善道的他,頭一次無話可說。

    而把情況搞得這麼混亂的人,是他。

    “別這樣想,不會有人怪你。”

    怎麼可能沒有人怪她?無憂跟她不一樣,她是個有人疼,在幸福中長大的女孩。是她的憧憬,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無憂一樣,有人等她回家。

    她想讓無憂一直開開心心,無憂無虎,不想讓她看見骯髒的人性,她才做了那件事——結果她才是無憂潔白的人生中,最髒的那塊污點。

    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

    是她,她的錯,她讓溫柔甜美的無憂說出這樣的話來,打她還不夠,選擇割自己解除痛苦……

    “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在你媽辦公室,讓我走——”

    莫言當然不可能讓盛菱離開,但同意不讓她待在媽媽的辦公室,因為牆上那幀全家福,讓盛菱痛苦。他也同意讓她靜靜,但他不放心她在自己的套房,因為他沒鑰匙!

    這麼一來,她若不想見他,他也不能硬闖進大樓,那是犯法的。

    只能安排盛菱住在公司附近的旅館,她不同意也不行,他威脅她。

    “你不答應我的安排,我就一直跟著你。”

    他的私人手機一直響,但他也不接,這對工作至上的他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為他覺得,他可能一個轉身,她就不見了。

    “我在這裡。”盛菱坐上床,抱著膝蓋,把臉埋進雙膝間。“你去吧。”

    買了東西到旅館,囑咐盛菱要吃東西,看她冷,也給她送來她放在庶務部的外套,莫言才不放心地回公司。

    一有空擋,他便打電話到旅館房間,等盛菱接電話,聽見她的聲音,他就安心了。

    在知道了他和無憂的兄妹關係,知道他從頭到尾的隱瞞,盛菱沒有情緒起伏,沒有大哭大鬧,更沒有對他生氣的啦哮、指責——這並沒有讓他好過一點,反而讓他焦虎。

    “如果生氣還好,但沒反應……”這才讓人焦心,因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莫言一想起破壞他計畫的王晴芸,心裡就有氣。

    不是不知道她的能力不足,但還是看在長輩的面子上,安排她進來工作,結果她能力不足就算了,嚴重的是工作心態極差,不是沒聽見過秘書課其他職員的抱怨。

    她不需要工作,也不用為生活煩惱,哪裡需要有什麼工作心態?

    那麼她進宏銓做什麼?他很清楚,這女孩從小就喜歡自己,想接近自己,但他把王晴芸當成妹妹,而小憂也不喜歡她,既然妹妹不喜歡,他就更不可能找一個會讓家人爭吵的女孩當未來另一半了。

    偏偏王晴芸不想看清事實,還意圖破壞他和盛菱。

    莫言有計劃的,等農曆新年他會叫無憂和爸媽都回來過年,不然,他也可以帶盛菱去美國,跟家人共度新年。

    無論是臺灣過年還是在美國過年,只要到了莫家的地盤,盛菱想逃走也不可能,只要無憂和盛菱見了面,以她們兩個人還在乎對方的心,她們會說開的。

    莫言不覺得在這之前告訴盛菱自己的真實身分會比較好,他相信見面三分情,有什麼問題,見了面說清楚就解開了。

    這麼一來也能消彌爸媽對盛菱的誤解——可一切都被王晴芸打亂了。

    “那個蠢女人。”莫言不住咒駡,覺得他這股火氣,需要有人來承受。

    莫言心想,王董事的董事席次,在兩大集團合併之前,該動一動了……

    “言哥。”傅強行色匆匆地進了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對著坐在辦公桌前,思考要怎麼動王家的莫言,報告一件十萬火急的事。

    “怎麼了?”

    “盛小姐不見了。”

    “你說什麼?”莫言站起來,情緒激動。

    “我剛才給盛小姐送吃的,她說冷,想喝熱飲,我去替她買,結果我東西買回去,她不在房間裡——旅館的人說,她是跟我一起離開的,言哥,盛小姐沒有跟在我身後,我發誓我沒看見她!”

    今天莫言有一連串的會議要進行,不能抽開身,而他只信任傅強,自然把盛菱托給他關照了,也告訴傅強那個女孩對他來說很重要,務必要仔細的看著她。

    本來只要再開一個會議,他就能去見她了,然後在最短時間內帶她去美國見無憂。

    他不要她痛苦自責……結果她卻不見了?

    “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找到人——她住處、還有她以前工作的酒吧,都讓人注意,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可惜無論莫言請了多少征信社,都找不到盛菱的下落,一轉眼盛菱消失己三天,這讓他焦躁不已。

    她會去哪裡?去哪裡靜一靜?會不會……也做傻事?

    外面天氣這麼冷,她身上什麼都沒帶,沒有手機,沒有錢包,她能去哪?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只要她回來,想要揍他洩憤,他也絕對不還手!

    第四天,莫言已經到了極限,他再也無法靠自己一個人找尋盛菱,因為事實證明……他不夠瞭解她。

    而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比他更瞭解盛菱,莫言也只容許這個人比他瞭解盛菱——無憂。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9章

    也許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有安排——總之,莫言想找妹妹尋求協助,結果這丫頭,居然已經回來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有跟我說一聲!”

    讓傅強聯絡小妹,告知他有事找她幫忙——不透過傅強,莫言還真的聽不見自己小妹的聲音,因為這丫頭一直不願跟他說話,怕他責備她的逃家行為。

    結果傅強電話打去,才知無憂和他爸媽,早在兩天前就回來了,還有一個跟著來觀光的豐都。

    莫言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那麼多人,就沒有人覺得應該要跟他說一下?莫言班都沒上完,請了假就回家。

    不是他在市區的公寓,而是他跟許無憂從小一起長大的家,是離市區車程四十分鐘的山區別墅。

    一回來就看見許無憂坐在客廳裡修指甲,看見他後馬上跳起來,想要逃走,被他喊住。

    “我不想在紐約過耶誕節,我要跟……一起過。”她在臺北的家中休養了兩天,才想著要出去走一走呢,結果就被兄長逮到,這下好了,會被念了。

    莫言沒有理會妹妹消音的耶誕節要一起過的物件姓名,也沒有心思去追問那人是男的還女的。

    “無憂——”莫言尾音拉長。

    “你不要罵我了,哥哥,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蹺家了,我都說我錯了,我不想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你們都太關心我,怕我出事,我很愧疚,不知道要怎麼辦,覺得對不起你們又不要想你們那麼擔心我,我要喘口氣……我以後不會了,真的。”哥哥一開口,許無憂就求饒,撒嬌的拉著莫言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

    雖然她覺得她哥不會就這樣放過她,她真的做錯了事……

    “知道錯就好。”莫言沒有責備小妹,因為看見她看起來滿好的,不是年初在醫院看見她的時候,傷心崩潰的模樣。“你讓家人都嚇壞了。”

    “呃?”許無憂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哥哥,覺得天要下紅雨了,哥哥居然沒有瘋狂的罵她?

    平時都是她“霸淩”自己的哥哥,哥哥疼她,都會讓著她,但她真的犯了錯,做了讓家人擔心的事情,哥哥就會狠狠的訓她,比爸媽還要嚴厲的訓。

    可今天居然沒有追究她逃家的事……她哥哥怎麼了?

    “小憂,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嗯。”許無憂坐正,嚴肅的看著自家兄長,哥哥很少請她幫忙,通常請她協助,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原來對她有所求呀,難怪會放過責備她的機會。

    “你得告訴我——盛菱會去什麼地方。”莫言直接開口,他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心虛還是什麼的,在找到盛菱前,這些都不重要。

    盛菱消失三天,這快逼瘋他了。

    “盛菱?”許無憂眨眨眼,從哥哥口中聽見盛菱的名字,她真的覺得自己聽錯了。“我有聽錯嗎?”

    “沒有。”莫言直視妹妹疑惑的目光。“她失蹤了,三天,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能在哪裡找到她,我很擔心。讓傅強找你,就是想問你這件事,我想,只有你才能找到盛菱。”

    “我當然能找到我最好的朋友,只是我不明白——哥哥,你擔心她?為什麼?你擔心一個跟你無關的女生幹麼?你們又不認識。”

    “我當然認識她——小憂,我愛她。”

    許無憂嚇呆了。“蛤?”她只能發出這個聲音,呆呆的看著說出愛情宣言的兄長,完全的狀況外。

    “你愛盛菱?你跟她在交往?什麼時候的事?”想清楚之後,許無憂跳了起來,生氣地看著哥哥。“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接近我的朋友?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你?我們吵得那麼凶,她知道你是我哥,肯定離你遠遠的,還會讓你討厭她……啊,你沒告訴盛菱,你沒有告訴她你是我哥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我就跟你說這事跟盛菱沒有關係,你……”

    莫言看妹妹暴跳如雷,不禁苦笑。無憂果然很瞭解盛菱,非常非常瞭解她。

    “我知道跟她沒有關係,她太嫩了。接近她一開始是好奇,也有點責怪的意思,但後來……我是真的喜歡她。”

    “我知道你會喜歡她,她聰明、性格又單純……”無憂談起最好的朋友,當然是滔滔不絕。“可是,只是因為知道你是我哥,盛菱不會躲起來,她只會離你遠遠的,除非……有別的原因。”許無憂眯眼看著自家老哥。

    “她知道了。”莫言苦笑,視線掃到妹妹的左手手腕,那被許多首飾遮到看不見皮膚。

    “知道什麼……”許無憂順著哥哥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臂,瞬間臉色發白,指控地看著自家兄長。“你怎麼可以告訴盛菱?這是我跟她的事!”

    她可以想見盛菱會有多麼的愧疚。

    “不是我說的。”他怎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對盛菱的傷害有多大?

    “那是誰?是誰跟她講!”許無憂開始找兇手,直覺從家人找,因為她的事只有家人知道。

    她環視著因為她的大吼大叫而聚集到客廳的人,但是她哥給她一個意外的答案。

    “王晴芸。”

    “她?又是王晴芸。”無憂得到這個名字,生氣的轉身,在家裡大喊大叫,一點淑女形象也沒有。“媽咪,你看!又是她!她就是想搞我和盛菱!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盛菱不是故意的,她傷害我,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嗯?什麼叫“又”是她?

    除了告訴盛菱他警告不准說的事之外,王晴芸還做了什麼嗎?不然怎麼是“又”?

    莫言和許無憂的媽媽,宏銓集團總經理許梨娜,好笑地對女兒說:“你在急什麼?我們都聽你的話回來了,就是要搞懂事情,你別急著告狀吧。”

    “媽。”莫言滿眼的狐疑。“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小憂在新學校認識了一些新朋友。”許梨娜微笑,一副沒什麼的模樣。“意外發現王晴芸和周俊生國、高中的夏令營合照,而且聽說他們感情還不錯,小憂覺得自己被設計了。小憂她討厭王晴芸,這是我們誰都知道的事,而周俊生身為男朋友會不知道嗎?所以了,我們回來搞清楚狀況。”

    莫言聽到這也覺得他漏注意了很多。

    之前是聽說盛菱在會議室外走廊打了人,他才匆匆趕到,但他到時沒看見兩人扭打,卻聽見王晴芸說是盛菱害無憂,要盛菱離開,在他到之前,她還說了什麼?那就是盛菱對王晴芸動手的原由?

    “既然要搞懂,那就一次都說清楚好了,小憂,你的好朋友躲起來了,你知道怎麼找到她?”

    “當然。”許無憂驕傲的說。

    “那就把她帶回來吧,我也想見她。”許梨娜笑得很溫和,一副雲播風輕的模樣。

    可莫言明白,媽媽很生氣,因為無憂……被人算計了。“我讓豐都跟我去。”許無憂笑得燦爛,抱了媽媽一下,愛撒嬌的樣子跟以前沒有什麼分別。

    莫言跟著許無憂後頭走,馬上被妹妹嫌棄。“哥哥走開,我不要你跟。”

    “我想見盛菱。”

    “我不要給你看!”許無憂忍不住對自家哥哥大發脾氣,因為她很生氣。

    “你怎麼可以把盛菱偷走了?那是我的好朋友耶!你自己搞丟的,我找回來就是我的了!”

    堅持不要哥哥跟,讓待在一旁的娃娃臉男人跟她出去,許無憂就這樣離開了家,也不告訴莫言,她會去哪裡找盛“坐下來吧,我有事要問你。傅強說你想動王董事?你的理由呢?說來聽聽。”

    莫言知道,母親要聽的,不只是私人恩怨的報復,還有各方面的考量。

    是公事,莫言沒有繼續堅持要跟無憂出去找盛菱,仔細向母親報告,他下這決定的原因。

    只能在心裡焦急,無憂什麼時候能找到盛菱,把她帶回來?

    希望他很快就能見到盛菱,看不見她,他真的很擔心……

    一掃過去多日霸王級寒流帶來的低溫,今天天氣暖了起來,還出了太陽。

    太陽一出,讓街上行人穿不了厚重的外套,難得只穿輕便衣著,出來走走路,曬曬太陽。

    “今年的耶誕節也太溫暖,一點也不應景。”

    “放心吧,跨年時第二波霸王級寒流又要來了,保證這個年過得很應景。”

    年輕人三三兩兩,討論著最近大變的氣候,以及今年一點都不冷的耶誕節。耶誕節嗎?是今天嗎?

    恍恍惚惚的盛菱,聽見了路人的討論,這才抬起雙陣,看看四周。

    她站在充滿聖誕氣息的街頭,店家都是聖誕裝飾,盛菱才想起來,今天是二十四號,是平安夜。

    去年的平安夜,她是跟無憂一起過的,在她的住處,無憂堅持要裝飾聖誕樹,還帶了蛋糕來,說要兩個人一起解決那個蛋糕,然後再一起去跑步,消耗熱量。約好了今年耶誕節還是要一起過,可是,她卻對無憂做了那樣的事情……

    盛菱心一痛,覺得冷到不行。

    拉了拉身上的衣物,那是她這一生穿過最厚的大衣,這些天她就穿著這身衣服,漫無目的的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去到了什麼地方,有沒有吃東西、有沒有喝水,她就是一直走……想走到可以讓她感覺不到冷的地方。

    但無論哪個地方都好冷,冷到她快要死去。

    有什麼溫暖的地方她能去?

    盛菱繼續走,走走走,從白天走到了夜晚,走到因為平安夜而熱鬧的市區,一棵在餐廳門口的聖誕樹讓盛菱停下了腳步,看著那聖誕樹良久,她才想到一個能讓她感覺不冷的地方。

    無憂待過的地方……她的家。

    於是她調轉步伐,回到了她很多天沒有回的住處。

    討厭房間黑黑暗暗的盛菱,也沒有如以前下班般,馬上打開房間裡所有的燈,她跌坐在玄關,雙腿發抖,不停的喘息。

    “無憂……”在平安夜這一天,她想念她最好的朋友。

    盛菱雙腿在發抖,她站不起來,可她用爬的,爬到了她放置雜物的櫃子,拿出一個箱子。

    那是去年無憂留在這裡的,她們一起裝飾的聖誕樹。

    坐在地板上打開箱子,盛菱拿出要組合的塑膠聖誕樹,她的手因為太久沒有攝取養分一直顫抖,組合不了聖誕樹。

    她一直失敗,最後抱著聖誕樹,喃喃低語,“對不起……無憂,對不起……”對不起,她做錯了,不該傷她的心。“無憂,我想念你,我想見你。”還能見嗎?還會見嗎?這都是奢望吧……

    “……我也想你。”

    套房裡傳來另一個聲音,一個她很熟悉的聲音,盛菱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一抬頭,就聽見啪一聲,她套房的燈被打開了。

    乍亮的燈光讓她睜不開眼,但她的心情很激動。

    她的套房裡有人!這世上有她小套房備份鑰匙的人,只有一個人——“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頭戴紅色聖誕帽的女孩,長髮柔順披肩,她穿著米色七分袖V領上衣,雙手捧著一個十寸的草莓蛋糕,她唱著耳熟能詳的聖誕歌曲,一邊朝盛菱而來。

    盛菱屏住呼吸,她想,這是夢吧?

    那甜甜的笑容、右臉上小小的酒窩、眯眯的眼睛……是無憂,她最想念、最想見到的人。

    是她想見到的對她笑的許無憂,而不是十個月之前,對著她啦哮怒駡,撕破臉吼著要她去死的無憂……笑著的無憂還會出現在她面前,這一定是夢。

    “盛菱,聖誕快樂!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我好想你,我們跟去年一樣一起吃聖誕蛋糕吧——你會不會穿太厚?你會冷?真的假的!快脫下來,我開了暖氣,你沒發現嗎?”

    無憂誇張的笑著,放下蛋糕後跑到盛菱身邊,吱吱喳喳的來脫她的外套——“你在幹麼!盛菱,你怎麼瘦成這樣,一把骨頭了,你在搞什麼鬼啊?我不在你身邊你又餓到胃痛不理了是不是?”脫下盛菱的外套,許無憂心疼大叫。“你好臭!你幾天沒洗澡啦?你的頭髮,油得可以煎蛋了!”

    這個夢會不會太真實?這個無憂,太有臨場感了,無論是她吵死人的說話聲,或者是……她的體溫。

    體溫?

    盛菱慢動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最熟悉、最喜歡的人……白裡透紅的皮膚,漂亮得素顏比化妝還要好看的臉蛋,纖細修長的四肢,還有喜歡淺色的衣服,白色、米色在她身上,顯出她清甜的氣質……這是無憂。“無憂?”她不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幻影。

    “幹麼?不認得我啦!”許無憂笑著。“才多久沒見,你就忘記我了!也太沒良心!”她熱情地拉住盛菱雙手,用力搖晃。

    是無憂,無論容貌還是熱情的性格,都是無憂,但是無憂的左手上有一圏又一圏的手鏈、手飾、手錶。

    這不是無憂的習慣,無憂最討厭手上戴太多有的沒的東西,也討厭手錶,只會戴她送的友誼手環。

    盛菱拉過她的左手,撥開她上頭一圏又一圏的鏈子,然後看見了手腕內側——在光潔無瑕的皮膚上,細細的、白白的,一條條重複堆疊的疤。

    傷己癒合,但在盛菱眼中,紅色鮮血彷佛仍從手腕溢出,汩汩不斷。

    十六刀。

    這十六刀留下來的疤,不只是割在無憂手上,更是劃在她心上,割得她的心破破爛爛。

    “啊……”盛菱在發抖,她覺得痛,心好痛,痛得她不能呼吸,喘不過氣,像缺了水的魚。“是我、我害的……”

    “不是,那是燙傷,我不小心燙到的。”許無憂收回手,別腳的搪塞。“盛菱,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盛菱痛到說不出話來,她難受得要命,覺得這一刻她就會死去,她顫抖的手抱著許無憂想收回的左手,像怕失去了什麼重要的寶貝,抓著不放。

    她的喉嚨發出痛苦的聲音,是她這輩子沒有聽過的聲音,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了。

    熱燙的液體滾落眼眶,伴隨著她心痛的吶喊,心痛到哭泣,盛菱沒有想到她的心會痛成這樣,看見許無憂手上的疤,盛菱恨死自己的自以為是。

    無憂會沒事的,她是堅強的女孩——她居然這樣催眠自己,為自己的殘忍找藉口……

    “無憂……救我……”緊握著失而復得的好友雙手,盛菱感謝許無憂還活著,她哭得不能自己。

    “你怎麼哭了?!你居然哭了……哭得這麼傷心,不要哭,我、我沒事……”沒見過盛菱哭泣,看她哭得這般難受,無憂也跟著難過大哭。“不要哭,我真的沒有事,我怕你怪我,我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

    盛菱拼命搖頭,臉上淚水縱橫,哭到無法呼吸,像溺水的人攀到了浮木,她握著好友的手,泣聲道:“無憂教我……你教我怎麼愛人……我不會……”

    無憂、無憂、無憂……

    盛菱沒有等到她最好的朋友回應,答應她的請求,可怕的黑暗向她襲來,她拼了命的睜眼,貪婪的想多看幾眼無憂好好的模樣,可是那黑影抓住了她——然後,她什麼都看不到、感覺不到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10章

    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來襲,盛菱覺得自己像掉進了泥潭裡,無法動彈,眼皮怎樣都睜不開。

    這無助的感覺從未體驗過,令她害怕,她不住想要睜眼,想要擺脫這失控的感覺,無奈她清醒不過來。

    頭又痛又暈,對外頭的知覺降到最低,她覺得熱也覺得冷。

    “嗚嗚嗚嗚……”

    她醒不來,但還是依稀能聽見外頭的聲音,有人在她身邊哭泣,顫抖的小手在她額頭上覆蓋冰涼的毛巾。

    這聲音好熟悉,是誰?

    漸漸想起那個令她甜,也令她痛的夢,無憂回來了,展露美麗的笑容對她說聖誕快樂,開心的唱聖誕歌曲。

    但她本來無瑕的手腕上,多了一條條猙獰的細疤……

    是無憂,那傷心哭泣的聲音,是無憂。

    要起來,一定要起來,無憂哭了……

    “小憂,別哭了。”

    另一個聲音傳入盛菱耳中,這個聲音也很熟悉,這是莫言。

    他也在這裡?也在她身邊?不,她不要讓他看見,不要……

    盛菱掙扎著想要逃離,無奈沉重的四肢令她動彈不得,連眼睛都沒能睜開,只能被困在虛弱的身體裡,聽著外界的聲音。

    “盛菱好瘦,她好輕,我都能抱起她……”無憂還是哭,心疼的哭個不停。

    “哥哥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害的……”無憂又氣又傷心,指控著兄長。

    不是的,無憂,不是莫言的錯,是我,是我害了你。

    “是,都是我害的,小憂你別哭了。”

    “聽你語氣就知道你在敷衍我,臭哥哥!都是你——我就跟你說王晴芸不是好女生,她喜歡你,我不喜歡她,叫你不要對她好,你偏不聽,說什麼也是長輩的小孩,不能不給面子,你自己都聽見了,她跟盛菱說什麼?說你對盛菱不是真心的,最後還說……盛菱不配當人。”

    說到最後,許無憂更是泣不成聲。

    “小憂……”莫言無奈地安慰妹妹。

    “我想介紹盛菱給你認識的,我知道你會喜歡她,我會很高興地撮合你們……可是不能是我不在的時候,不能是在我跟盛菱吵架之後……哥哥,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敢見盛菱?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清醒之後很後悔?因為我對盛菱說……我恨她,我希望她去死!”她沒有告訴家人她做出令自己很懊悔的舉動。

    “我什麼都沒有問,明明我問了她一定會回答我,盛菱不會那麼笨,不會明知道我要去找她,她還把周俊生帶到她住處……她是故意給我看的,故意要讓我……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面目,她曾說過,周俊生不是好男生,可我沒聽她的,反駁她的話,拼命的說周俊生的好話……一定是因為這樣,一定是因為這樣盛菱才用這樣的方式讓我看清,她就是個不愛自己的笨蛋,只會對我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哭了,我會處理,好嗎?”

    “我才不相信,我要跟媽媽說。”

    “小憂……”莫言頭痛地喊。

    盛菱意識漸漸渙散,兄妹的對話聲好像越來越遠,越來越不清晰,她掙扎著,不想被黑暗捲進去,但最後……

    還是陷進了無盡的黑暗裡。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但能感覺到一雙手,溫柔的大手,為她擦拭身體,為她蓋上保暖的棉被,不斷的替換她額頭上的毛巾,更坐在她身後,讓她靠著,親手喂她喝下又苦又澀的藥水。

    那個她倚靠著的胸膛,沒有女性的柔軟,只有男人的剛硬,還有淡淡的,好聞的古龍水味道。

    盛菱對這男人的氣味一點也不陌生,是莫言。

    沒有被人這樣照顧過,心頭熱熱的,比身體還要熱的溫度湧上,她還是無法清醒,但眼淚從仍緊閉的眼皮下奪眶而出。

    “別哭……”他帶著顫抖的吻,吻落了眼角的淚水。“我的錯,別哭,醒來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菱菱,別哭……”

    在細碎的吻之下,盛菱的意識又一度渙散,她又陷入了昏睡中。

    莫言為她病中的眼淚,心疼得不能自己,希望她快點睜開眼睛,但很明白不可能,她病得不輕,感冒轉成了輕微肺炎,又加上不知多少日的不吃不喝不睡,這一病,就昏睡了好多天。

    在令人心焦的高燒多日之後,盛菱退燒了,一退燒,她人也就清醒過來。

    撐開沉重的眼皮,盛菱看見的不是醫院蒼白的牆壁,也沒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在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早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了一地,那冬日的暖陽是金色的,照射在室內的白樺木地板上。

    身上蓋的是輕柔保暖的羊毛被,但那並不是讓她感覺到溫暖的熱源。

    給她溫暖的,是坐在她床邊,牽著她的手,趴在床上睡著的那個男人。

    莫言?他怎麼會睡在這裡?還有這裡是哪裡?

    還未想清楚,她幾乎沒怎麼動,那個握著她的手睡得艱難的男人,被驚醒了。

    “盛菱,你醒了?”莫言感覺到緊握的小手一動,馬上醒過來,就對上盛菱睜開的平靜眼眸。

    她病幾天,莫言就焦虎擔心幾天,她終於醒來,那一切都好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抹了抹幾天沒睡好的樵悴臉龐,莫言上前將她扶起,在她背後墊了好幾個枕頭。

    然後轉身為她倒了溫水,擺在床頭的保溫瓶,隨時都有熱水能使用。

    “慢慢喝,別急,小心嗆到。”他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哄著盛菱喝水。

    燒灼般的喉嚨令盛菱無暇問及他為什麼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她喝著溫水,可惜才兩小口,莫言便不讓她多喝。

    “慢慢來,別急,你剛醒來,什麼都得慢慢的——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這幾天都沒清醒,病了太多天,你一定要把粥都吃完。”

    莫言有些無措,心頭放著很多情緒,他開心她病好了,清醒了,但也有更多的煩惱,她——會不會看見他就想逃?會不會怪他的隱瞞?怪他接近她的企圖?可現在不是管他心情的時候,她比較重要,多天沒進食,她需要吃東西,想到在這裡盛菱也逃不了,莫言便放心的離開房間去為她找吃的。

    但最後送粥來的人,不是莫言,而是無憂。

    原本呆呆的像木頭人的盛菱,在看見無憂之後激動了起來。

    “無憂……”她有好多話要跟無憂說,要親自對她說明,為什麼她會做那樣的事,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讓無憂跟周俊生分手。

    她要跟無憂道歉,她做錯了,她並不想要無憂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閉嘴喔。”許無憂口吻甜蜜,伸出食指在盛菱面前左右搖晃,一副可愛嬌俏的模樣。

    可盛菱知道這個好朋友表情越甜美,就代表她越生氣。

    嗯?生什麼氣?怎麼那麼突然……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關於周俊生的事,這也是我回來的原因,不過呢,既然我都回來了,你人也在我家,事情都發生快一年了,也不差這幾天,盛菱,這幾天你不准說那些會讓我們都難過的話,你除了睡覺就是吃東西,把身體給我養好!我很生氣——你瘦到營養不良,還發高燒,你直接暈倒在我面前,你知不道你嚇死我了!”許無憂脾氣大爆發,對著剛病癒的盛菱,發大火,哪還有剛才甜美的模樣啊?

    無憂對她生氣,張牙舞爪地,盛菱卻笑了。“好,聽你的。”

    她的臉色帶著大病初愈的脆弱,笑起來的模樣惹人心疼,但也美得令人目不轉睛。

    許無憂眼暗都瞪出來了。

    “你會笑了——”想到盛菱談了場戀愛,許無憂也就不那麼意外,但想到盛菱的對象是她哥,而她錯過了他們互有好感、曖昧到交往的過程,覺得很不甘心。

    她哥應該要為了盛菱來巴結她才對!

    算了,現在重點不是這個,許無憂端著粥,舀了一匙,“你說的,聽我的?”

    “嗯。”看著跟以前一樣活潑的死黨,盛菱的心,暖了起來。

    “那現在張開嘴,啊——張口,我喂你,吃完後,你休息一下,別亂跑累壞自己,生活用品這個房間都有,你缺什麼再跟我說,待你養好些了,盛菱,我媽媽要見你。”一邊喂著盛菱吃東西,許無憂說。“她一直都想見你,等見了我媽媽,所有的事——你悶在心裡不想告訴我的事,你都可以跟我媽媽說。”

    想到要見許無憂的媽媽——在宏銓總經理辦公室見到的那張全家福裡那個跟無憂很像,但氣勢卻跟莫言一樣有魄力的女強人。盛菱笑容僵了僵,不禁緊張起來。那是無憂的媽媽,也是莫言的母親,那個女人……會喜歡她嗎?會怪她嗎?盛菱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的在意,在意到心情沉重了起來……

    “莫言呢?”盛菱想起去找吃的找到不見的男人,若他在身邊她覺得自己會輕鬆一點。

    看著盛菱完全沒有火氣的雙眸,一副想見人的表情,許無憂就一肚子火。

    “這就是沒有我在的結果……你真是笨死了。”

    任何女生都會生氣的事情,在盛菱眼中,都不重要。

    “你想見哥哥?你別想了!我不准——媽媽也不准,原來他都偷偷把看護趕走,晚上下班回來就住到你房間來,吃你豆腐,媽媽很生氣說一個男生這樣趁人之危,欺負你沒有家人給你撐腰,很丟她的臉,趕他去蘇州看工廠了,正在收東西呢!”

    盛菱也想到那些在夜間的擦澡,那溫柔小心的觸碰……都是莫言啊,淡淡的紅暈浮上臉頰。

    看著好友不再冷播的面容,會笑,會臉紅,冰山美人融化了,她哥怎麼可能放手?

    無憂為自己的料事如神感到自豪,但也頭痛,覺得日後,她跟她哥要撕破臉了……

    在一年的最後一天,天氣稍微回暖了。

    冬日溫暖的陽光將乾枯的草皮照成了一片金黃,不再濕濕冷冷,而是有陽光的好天氣。

    看見的不是都市的水泥叢林,而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景,盛菱站在石頭走道上,看著寬敞的草坪,以及那棟非常巨大的別墅,像座城堡般佇立在這山間。

    那是莫家大宅,它巨大到盛菱在這裡養病多天,除了無憂,沒能見到無憂和莫言的雙親,她想,這應該是長輩的體貼,讓她養病,沒給她壓力吧。

    “盛菱,你怎麼跑出來了?我在你房間找你找不到,以為你跑掉了!”無憂朝她飛奔而來,瞪她一眼。“我來叫你吃飯,不要讓媽媽等!”

    今天,無憂的媽媽空閒下來,說要跟她吃頓飯。

    就是今天了,要見那個生養無憂和莫言的女人。

    盛菱不禁緊張而皴眉,她一皺眉,表情就變得有些兇惡,拒人於千里之外。但瞭解她性格的無憂只是一笑,安撫她。

    “放心吧,我媽咪會喜歡你的,她一直都很想見你,她煮了一大堆菜,我媽媽很久沒有下廚了!她很忙的,連過年都不下蔚了,讓她做菜要求她,因為你,我今天才有口福……”許無憂吱吱喳喳地勾起盛菱的手臂,將她帶進家裡。

    帶著愧疚、不安、自責的情緒,盛菱看見到了無憂的媽媽,許梨娜。

    “你就是盛菱?我聽小憂說你說了三年多。”眼前是個年過五十仍美麗溫婉的女人,跟她在辦公室看見的那張全家福,有那麼點不同。

    她笑盈盈地,沒有相片中的女強人霸氣,就像是……一個同學的媽媽。

    “身體好些了?外面很冷吧?聽說你早上去散步,有沒有多穿兩件衣服?你臉色看起來慘白慘白的,我熬了姜湯,喝一碗吧!小憂,去倒一碗給盛菱喝,她臉被凍到蒼白了,真可憐。”

    “好!”無憂聽見馬上飛奔去蔚房。“盛菱,你陪一下我媽咪,我馬上來!”大廳裡留下盛菱以及許梨娜,許梨娜神情溫柔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局促的女孩,嘴角不住上揚。

    “怎麼沒叫人?”

    “許、許媽媽……”嗯?好像不對,是叫許媽媽嗎?無憂說她跟母姓,爸爸姓莫,那應該要叫莫媽媽吧?“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喊您才禮貌。”

    盛菱有些無措,她沒有面對長輩的經驗,不知該怎麼表現才是好的。

    尤其……無憂因為她的背叛,割自己的手。

    盛菱深覺愧疚,不敢抬頭看眼前的長輩,覺得對不起她。

    許梨娜不禁笑出來。“不介意就跟無憂一樣,喊我媽咪吧。”她上前握住她的手。

    盛菱不敢相信地抬頭,張著嘴,為許梨娜什麼都沒說,直接的包容和接納。

    那份溫暖太衝擊,她說不出話來。

    “無憂她只有那張臉能騙人,其實她任性、衝動,固執起來不聽人勸,多虧你這幾年保護她,謝謝你呢,無憂說你沒有媽媽,不介意的話,就跟無憂一樣,喊我媽咪吧。”

    “這……”這哪能?盛菱受寵若驚到說不出話來。

    “真可憐,生病瘦成這樣——無憂有沒有告訴你,我燉的豬腳湯最補身了?女孩子要多補充膠原蛋白,來喝一點,你真的太瘦了,以後讓無憂常常帶你回來,媽咪幫你們補一補。”許梨娜溫熱的手摸摸盛菱的臉,對她瘦得凹下去的臉,大皺其眉。

    盛菱怔愣,眼淚馬上就流出來。

    她第一次聽見這麼溫柔的聲音,這麼關懷的語調,這種寵溺不舍的埋怨,生平第一次有人像媽媽一樣對她說話。

    她感覺到被愛,可她不值得。

    “怎麼哭了?!”許梨娜驚訝。“怎啦?受了什麼委屈,跟媽咪說。”

    “我很抱歉……”對不起,她不配,她傷害了無憂,她不配得到這樣的關懷。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周俊生有向題..我很怕,我很怕他傷害無憂,無憂不聽我的,無憂很愛他,我怕無憂受傷……對不起,對不起,我找不到人幫忙,我只能用那種方法讓無憂看清他的真面目——”她語無倫次的說。

    “噓、噓,乖,別哭——小憂,你快來。”許梨娜面對盛菱突然的崩潰很是無措,喊女兒出來幫忙。

    原本在廚房裡為了誰先盛姜湯跟豐都吵起來的無憂,聽見媽媽喊馬上飛奔出來。

    “我來了,怎麼啦——盛菱,你怎麼哭了?”無憂嚇壞了。“別哭,我知道周俊生有問題,這也是無憂要回來的原因,你慢慢說,盛菱,你是怎麼發現周俊生有問題的?連無憂都沒有發現。”許梨娜安撫的說。

    因為自責到哭得鼻塞的盛菱,看見無憂好好的在自己面前,擔憂地看她,再看見無憂的媽媽,那眼中沒有怪罪的溫柔神情。

    她終於能把秘密說出口。

    “因為無憂說,周俊生讓她害怕——”

    盛菱一開始也沒有懷疑周俊生,他很完美。

    外形俊美、性格穩重、談吐有物,對無憂疼惜、縱容,卻又不會完全的以她的意見為意見。

    他讓無憂很快樂,盛菱也覺得那就好。

    無憂後來想多跟男友相處,搬離了家,在學校附近的華廈租了個套房,她雖然覺得無憂太衝動,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去年的秋天,無憂突然跟盛菱說——“盛菱,我覺得阿俊最近讓我有點怕怕的。”

    兩人都在盛菱的住處溫書,盛菱聽了也沒想太多,回應,“怕什麼?”

    “昨天我叫他回家,他不肯,突然對我強來,我尖叫他才住手——男人的力量好可怕,我還不想跟他發生關係,我覺得這件事要等結婚後,雖然他馬上就道歉了,可我現在還是有點怕——欸,你要去哪?”

    盛菱根本沒有把話聽完,當下就從書桌前站起來直接就要出門,是無憂攔住她。

    “去揍他。”盛菱臉上殺氣騰騰,一副要去殺了周俊生的模樣。

    “幹麼啦!又沒怎樣,他道歉了。”

    無憂死拖活拖,盛菱才放下去教訓周俊生的衝動。

    但懷疑的種子就此種下,因為這行為跟無憂在她面前說的周俊生,根本就不同。

    什麼謙謙君子會對女生用強?她怎麼想都覺得怪,再也不相信這個男人了,暗中觀察、防備著。

    手捧著熱熱的姜湯,盛菱眼眶仍泛紅,但眼淚已經不流,她冷靜下來了。

    “後來你又說,周俊生家裡生意失敗,缺現金周轉,你想幫忙——我說你幫不了,你才告訴我,你有一筆可觀的基金能動用,可是你們那陣子常常為了過夜的事情爭吵,讓你哭,那種爛人突然跟你借錢,我真的覺得很可疑。

    “後來錦哥的朋友開店,讓我去幫忙,夜店裡人很多,很雜、很吵、很亂……那天你聽見我要去新的夜店支援,你原本說想來,我不准你來,因為那店……太複雜,我怕沒辦法保護你。

    “可我在店裡看見周俊生,你說過應該在學校準備考試,不能跟你見面的人,卻出現在夜店,身邊還有女孩子——我親眼看見他在酒水裡放藥丸,給他搭訕的女孩喝,是我讓圍事阻止,那女孩才沒有被帶走——那不是個好人,我確定他不是好人,他配不上你。

    “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從我想揍他之後,你就擔心我對他有不好的印象,一直說他好話。”

    那時候她只要開口說:“無憂我覺得周俊生他……”

    無憂就會打斷她的話,拼了命的對她說周俊生對自己有多好,美化男友的形象。

    盛菱不會怪無憂,因為無憂想她跟周俊生能好好相處。

    但那根本不可能!尤其在盛菱知道,無憂居然答應了要跟周俊生一起過情人節,要迎接他們的第一次。

    她不會讓那種爛人碰無憂一根手指頭,他想都不要想。

    但怎麼辦?這種事情她能找誰幫忙?她誰都不能找,因為這會破壞無憂的名譽,而她又不知道怎麼聯絡無憂的家人。

    怎麼辦?花點錢請個女人去勾引周俊生,讓無憂抓奸在床——可如果周俊生說那是誤會,是女生自動送上門,他沒有動心,無憂還是信他了,怎麼辦?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讓無憂看清,他就是一個連女友的姊妹都敢肖想的垃圾,一個沒有節操的男人。

    “我問周俊生想不想跟我上床,他連考虎都沒有就答應了。”盛菱無法形容聽見姊妹喜歡的男人答應這邀約時的心情,就像是僅留的一點點希望都沒了。

    “我要他瞞著你來我家,就在情人節那天,我知道你也會來找我,所以刻意在你來之前,我放他進來……你有我住處的備份鑰匙,你會直接開門進來——後來,你來了,看見我們……我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跟周俊生不可能了,我松了一口氣。”心高氣傲的無憂,怎麼可能容許這樣的背叛?“你跟周俊生之間完了,我跟你也完了。”

    “為什麼啊?你這笨蛋……”許無憂難過到說不出話來。“你最討厭男生摸你的,摸你一下你就直接打人,你卻讓周俊生那個噁心的東西親你……”

    “真的很噁心……”盛菱不想回憶那噁心的時刻。“我這麼做,想著你是堅強的女孩,你有家人陪伴,你會沒事的,離開那個男人,你就會沒事了,你恨我也沒關係……我真是想得太理所當然了,雙重背叛……你會有多痛苦?是我的錯,如果我說、我要見你的家人,你不會拒絕我,那我跟你媽媽說周俊生有問題,你就不會……”讓家人介入,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問題,無憂不會自殺,不會……這麼的痛苦。

    “你錯了,盛菱,這個結果其實已經最好的狀況了。”許梨娜聽完安慰道。“你告訴我們周俊生有問題,那才麻煩呢——我們讓他倆分手,以無憂那時候倔強又執迷不悟的性格,肯定會跟家人鬧翻,到時候不知道會被那個男人騙到哪裡去賣。”

    “媽咪!”許無憂覺得難為情。“哪有媽媽這樣說女兒!”

    “我有說錯嗎?”許梨娜瞪了一眼女兒。

    許無憂摸摸鼻子,仔細想想那時候自己的失心瘋——是真的,如果家人出面阻止,周俊生越慘,她就越想跟這個男人好好過,讓大家看看她的眼光一點都沒有錯。

    “盛菱,我聽說你在公司打了王晴芸,她怎麼惹你?”許無憂轉移話題,她才不相信盛菱會無故打人,還打個女生。

    雖然王晴芸被揍——她聽了滿爽的!

    “……她說,周俊生是她為你量身打造的。”盛菱回答,一點隱瞞都沒有,因為眼前的人是無憂,還有無憂的媽媽。

    她們必須知道這件事。

    她把王晴芸要無憂身敗名裂的惡毒計畫,都說了。

    許梨娜目瞪口呆,看著一樣目瞪口呆的女兒,吶吶地說:“小憂,你怎麼欺負人家的?欺負到王家的小朋友要這樣對你啊?”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本也親熱的叫聲小芸的,現在已經變成“王家的小朋友”了。

    “我哪有欺負她?”無憂翻了個白眼。“她喜歡哥哥,可我討厭她,她做作、噁心,還喜歡亂講話,我很直接跟她說她不要想了,我不會同意哥哥跟她在一起——媽咪,你知道為什麼盛菱在學校人緣差嗎?因為王晴芸嫉妒盛菱成繢比她好,造謠說她是跟教授上床才拿到好成績,拜託,盛菱智商有一百六,念書根本跟喝水一樣簡單!我的會計會過都是盛菱教的!

    “是因為負責盛菱的社工,在她入學的時候就把盛菱的特殊情況跟系主任說了,系主任才特別照顧她!就王晴芸愛亂講,小時候就這樣了!所以我看到她就討厭,她再裝無辜純情都沒有用,就是個綠茶婊!”

    “好了……”許梨娜拍了拍無憂,阻止她滔滔不絕的咒駡,居然連綠茶婊都出現了,她女兒平時可是溫柔的小甜心,現在真是氣到、激動到不行。“王家小朋友的事情,我會處理,小憂,我去炒幾個菜就吃午餐了,你要不要帶盛菱去你的房間玩?你不是買了很多東西要給她?”

    “好!”無憂拉著盛菱,開心的回到房間,說起悄悄話。“盛菱,我在紐約給你帶了新的友誼手鏈,你一定要戴!”

    許梨娜看著女兒歡快地上樓,她微微笑,而後回到廚房。

    客廳旁邊的蔚房裡,有個風塵僕僕的男人,那是剛下飛機的莫言,他一臉陰沉,明顯為剛才聽見的話語而怒氣未消。

    許梨娜溫婉的媽媽笑容,在進了蔚房之後一變,成了那個魄力萬千的宏銓集團總經理。

    “你都聽見了?”許梨娜對著兒子說話的語調冰冷銳利。

    深深的後悔,讓莫言無法靜待,他想見她。

    但現在並不是見盛菱的時候,他沒有這個臉見她——無論是因為他隱瞞身分的接近,還是出於盛菱這個對人情世故不懂的女孩,用自損八百的方式,保護他妹妹的感激……

    以無憂固執起來誰都拿她沒轍的性格來看,這真的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媽媽,我去處理一件重要的事。”才剛下飛機,還沒好好休息的莫言,又轉身走了。“儘量趕回來跨年。”

    套上風衣,莫言氣勢萬千地離開了莫家。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第11章

    一年的最後一天,只剩下二十分鐘。

    盛菱呆坐在莫家的客房,她坐在窗臺,看著窗外的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居然有星星,一點一點的,無憂說是因為山上空氣好,光害少,所以就算是冬天,天氣好的話,還是能看見星星的。

    她病已經好了,卻還是被留在這裡,沒有回到她的住處。

    “連假四天耶!你回去做什麼?公司的事?我幫你跟劉叔叔請假了,不過你之前的曠職還是要扣你薪水,你小心喔,劉叔叔很氣,因為你讓他很擔心!”許無憂聽她說吃完飯要回家,把她留下來。“晚上跟我們家一起吃飯,新年我爸媽都會給紅包,無論國曆還是農曆,而且今天是你生日耶!留下來吃晚餐,跟我爸媽拿大紅包!”

    然後她就被無憂留下來了,不只見了無憂的母親,還在晚餐的餐桌上,見到了無憂和莫言的父親。

    “今天你生日,無憂說不是你真正的生日,但我覺得你被找到的那一天,就是你的生日——你重生的日子,很棒,不是嗎?而且隔天就是一年的第一天,我認為很有意義,既然命運安排你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重生,你就不能一個人過生日,我們家無憂沒有朋友,她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以後你就把我們家當成你自己的家,別羅唆了,客房安排給你了,早點睡覺,倒數什麼的,明年吧!你今年身體太爛了。”

    那個跟莫言有八成相像的中年男人這麼說,看見莫爸爸時,盛菱差一點哭出來,因為她想念莫言。

    餐桌上很熱鬧,除了莫家夫婦、無憂,還有傅強傅特助,以及一個叫豐都,一直跟無憂鬥嘴的娃娃臉男人——後來無憂才羞澀的告訴盛菱,豐都是她的“那個”。用“那個”來說豐都,這讓盛菱失笑,明白了豐都是無憂喜歡的男生,而且在這個男生面前,無憂很自在。

    她放心了。“豐都先生,該走了。”領了紅包之後,傅強微笑的對那個娃娃臉的男人說。“啊,時間到了,我的魚會跑一一寶貝,等我回來。”豐都本來在跟無憂鬥嘴,惹她生氣,後來站起來走到無憂身邊,很突然的親她臉一下。

    莫爸爸很不高興的皺眉頭,許梨娜則因為女兒害羞漲紅的臉笑出來。

    “我才不是你的寶貝!”許無憂用力抹臉。

    這是莫家人的聚會,所有人都到了,但就是沒見到莫言,盛菱深覺得怪異,忍不住小聲問無憂,“無憂,你哥不回來嗎?”

    聽見盛菱問起她哥,無憂就很火,所以隨便回答盛菱。

    “他有事要忙,他是工作狂啊,一直都這樣,我懶得管他了,你不要一直看我爸,我媽會吃醋,等下不給你生日禮物。”

    被發現了,盛菱不敢再多看跟莫言相似度極高的莫爸爸。

    這是她度過最熱鬧的生日,身邊都是人,最好的朋友在身邊,她的家人無條件的接受她、歡迎她,讓她感覺到什麼是家。

    一頓飯在熱熱鬧鬧的氣氛下結束,一起唱生日快樂歌,然後大家都給了她禮物,盛菱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日,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愛……她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乖乖的,長一歲了。”莫爸爸給紅包時,慈祥地道,哪有莫氏金控執行長那精明肅殺的模樣。

    她以為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情節,出現在她身上了,盛菱幸福的想哭。

    “你真的不要再自責了,盛菱。”晚餐後,無憂跟她說悄悄話。“那天我很生氣,也很傷心,我沒有想到你會喜歡他卻沒有告訴我,背著我約他。”

    不用說,兩人都知道無憂說的那天,是去年的情人節,那個撕裂一切的日子。

    “後來我就回我的套房,我只記得我一直哭,哭到意識模糊,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始的,只知道當我清醒過來,我右手就拿著剎刀,左手流了一堆血,我自己也嚇壞了,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怎麼辦?

    “盛菱,我沒有想死,我那時候不知道怎麼了,我很後悔那時的我不夠冷靜,我痛死了,也嚇壞了,我家人也是。”讓家人擔心,無憂非常的後悔自責。“你也受傷了。”無憂伸出手,原本愛漂亮、愛水晶指甲的她,在那天後,十指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透明指甲油。

    她那漂亮得可以去拍廣告的青蒽玉指輕碰盛菱的下唇,上頭那道細細的疤痕,讓她非常懊悔。

    “那時候……很痛吧?”

    在好友的房間看見自己的男友,兩人正在擁吻,許無憂又氣又傷心,想都沒有想到事情有任何可疑之處,她跟盛菱大吵、大鬧,還動手打盛菱。

    許無憂記得她勾掉了盛菱的唇環,那滴落在藍色地毯上的紅色鮮血好刺眼——現在想來,讓一個爛人將她們的友情撕裂到這種程度,真是太不值了。

    “對不起,我沒有給你說話的機會。”許無憂深感懊悔,她當下氣瘋了,難過死了,只想發洩,根本沒有給盛菱說話辯解的時間,明知道盛菱不太會說話的。“還害你破了相。”原本盛菱的唇形多美呀,現在好了,留疤了。

    盛菱不想看無憂自責,她搖頭,“是我的錯,我想不出好辦法讓你離開他,只好一”

    兩個女孩重逢之後,第一次靜下心來,好好將兩人感情破裂的原因說開,對彼此道歉。兩人也約好了,再也不提那件事,她們還是好朋友,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但其實不一樣,經歷過互相傷害之後的諒解,友情比之前更堅定,兩人也多了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成長。

    “盛菱,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什麼都答應你。”失而復得的友情令盛菱想盡所有的力氣去珍惜。

    “對於我哥隱瞞跟我的關係接近你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狠狠的讓他知道,他做錯了,你不能太快原諒他——在我說可以之前,你不准見他。”

    盛菱有些遲疑,但無憂說“我不會害你”,盛菱這才答應。

    兩人一直說著話,像是一點也不覺得累,說著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兩人的狀況,好補償對方那段失去的空白。

    一直到半小時前,無憂被豐都強行帶走。

    “我們交往的第一個跨年,你不跟我一起倒數,要跟你好姊妹在一起?!你們去年沒倒數?前年沒倒數?大前年沒倒數?”娃娃臉的男人咄咄逼人地道:“明年你想跟她一起把我丟到太平洋我不管,今年你一定要跟我兩個人獨處跨年,走!”盛菱覺得很有趣,不禁微笑起來,趕他們去約會,自己回到客房,看星星。

    她的生日,就只剩下最後二十分鐘了,可她還是沒有看見莫言,雖然答應了無憂不見他,可她騙不了自己,她想見他,很想很想。

    他在哪裡?還在忙嗎?

    叮叮叮噹當——盛菱豎起耳朵,她聽見了風鈴的聲音,她直覺地抬起頭,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透進來,冷得她牙齒打顫,但她能更清楚的聽見風鈴聲。

    聲音是從右手邊傳來的,她探出頭,往右看。

    那間與她的客房共用陽臺的房間,黑黑暗暗的,一盞燈都沒有點亮,但簷下卻掛著一只好美的風鈴,藍色的,發出的音色是她沒有聽過的美妙。

    像水一樣的輕快聲響,她被迷住了。

    沒有想太多,她走上陽臺,看著隔壁黑黑的房間。

    好黑好暗,盛菱不喜歡黑黑暗暗的地方,但是風鈴在那裡——她壓下對黑暗的恐懼,走向隔壁空房,一步一步,走向叮叮噹當的聲音。

    然後看見了那個站在風鈴下,身影隱沒在黑夜中的男人。

    盛菱呆愣住了,無視無憂在她耳邊的警告,像抹遊魂般,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那個男人——莫言很早就回來了,他呆站在陽臺上良久,看見待在房間裡的盛菱和妹妹兩人,親密地說著話。

    兩個女孩親近地頭靠著頭,就像感情很好的姊妹,她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但就像真正的姊妹一樣親密。

    莫言看了很久,很想見盛菱,但妹妹總用防賊的眼光看他,不讓他接近盛菱,另一方面,莫言也怕盛菱的反應。

    她病好後,他沒能跟她說話,而她也沒有力氣逃離,接著他就被媽媽和妹妹趕走,無法跟她好好說話。

    家人會照顧盛菱,莫言不擔心,但擔心她病癒後,會不會又像知道了他是小憂的哥哥那天一樣,說她要離開。

    她不想見他,怎麼辦?

    只能遠遠的看著。

    但只看著沒有辦法滿足他,他想見她。

    於是拿出了這趟去蘇州工廠,在飯店附近的精品店找到的風鈴。

    她住處也有個風鈴,她喜歡風鈴的聲音,喜歡到原本靜靜看書的她,會因為聽見風鈴的聲音放下書,走向陽臺,伸手去撥動風鈴。

    莫言問過她為什麼那麼喜歡風鈴,她說:“我會從儲藏間的氣窗看外面,家外面有個鐵皮屋,住了一家人,中間隔了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我看得見他們,他們看不見我,他們家有一天多了一個小嬰兒,他一直哭,只要他哭,有個老奶奶就會帶小嬰兒去抓屋簷下的風鈴,然後……他就會笑,咯咯笑,很開心的笑。”

    所以她也想抓風鈴,想說抓得風鈴發出聲音,她就會開心地咯咯笑,可惜沒有。但她還是喜歡風鈴的聲音,很喜歡很喜歡,那是她聽見的第一個好聽的聲音。莫言很卑鄙的在妹妹被豐都帶走後,在她隔壁的陽臺掛起了風鈴,想吸引她的注意。

    盛菱真的注意到了,也走來了,但看見站在風鈴下的他,卻定住了腳步,像嚇到了一樣,意外他的出現。

    她貝齒咬住了下唇上的疤,看看風鈴再看看他,然後身形一動……

    “別走。”她一動莫言便跟著動,快速地步向她,用著要將她融進身體的力量,緊擁她。“別走,別再走了。”

    那種滿世界都找不到人,不知道她去哪裡的狀況,莫言再也不想經歷一次了。被男人擁入懷,力道大得她掙脫不開,盛菱有些意外,這不是莫言第一次抱她,卻從沒有這麼用力過,像再也不放手的緊擁。

    他體溫很高,心跳很快,被擁著的盛菱能感覺到他的激動。

    莫言激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本還猶豫著不敢觸碰他,因為她答應了無憂不能見莫言,可他沖上來抱住她,不讓她走,也一直在發抖。

    她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擔心以及心疼。

    這令她忘記了答應無憂的事情,伸出手,回抱他。“我沒要走,你怎麼了?”

    她沒要走,太好了……聽見她的話,莫言緊張的心放鬆了下來,可仍不放手,不願讓她離開自己懷抱。

    她的突然消失,找到人之後她的病倒,這都讓莫言很不好過。

    “我不是有意接近你,知道你就是盛菱,真的是意外——我是在酒吧見到你,聽其他客人喊你,我才知道你就是盛菱,接近你是好奇,好奇小憂為什麼跟你變成朋友,你在酒吧工作的形象——真的讓我無法想像,小憂會交你這樣的朋友。”

    盛菱很清楚自己在酒吧工作的時候,是怎樣的形象,所以很能理解,當無憂站在她身邊的時候,總會引起許多好奇的目光。

    她們真的很不搭,但感情卻非常好。

    “可我很快就發現你讓無憂喜歡的原因,我也漸漸喜歡你——然而我也記得小憂狀況曾經有多不好,我卻為你動心,那時我心裡仍然因小憂的事怪你,卻又忍不住注意你……我知道你太危險,我得遠離你,再也不去好奇,可你還是來到我面前,又表現得那麼優秀,那麼吸引我的目光。”

    所以他昏頭了,明知道不可以,還是陷進去,他知道盛菱和無憂的關係,還是選擇跟盛菱在一起,但他卻沒給盛菱同樣的選擇機會。

    發現她對自己動了心只是不懂那是什麼感情,他小人的要她跟著他,陷得更深。

    “你沒錯,是我的錯——你可以生我的氣,想怎麼報復我的隱瞞都行,就是別再消失。”莫言不停的懺悔,不停要她別再不告而別。“別離開我。”

    盛菱越聽腦子越混亂,聽不懂莫言在說什麼。

    “離開你?”她什麼時候給他這樣的錯覺?“你怎麼會這麼想?”

    莫言總算肯放開她了,不過仍警戒地握住她雙肩,將她籠罩在他能隨時攔人的範圍。

    “你沒要離開我,你消失三天做什麼?你去哪裡?”既然沒有要離開他,那麼現在就好好說一說,讓他找不到人的那些天,她去了哪。

    “我不知道。”盛菱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知道她需要離開。“當下讓我離開的原因,不是你。”呃,也不能這麼說,當下的確有那麼點莫言的因素,不過無憂自殘的真相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是因為無憂,我太難過,難過到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離開。”

    她一直到那時才知道無憂出國不只是因為情傷,還是為了隱瞞自殺的真相,這才讓盛菱痛苦的不能自己,只能遠走。

    “我沒有臉見無憂的家人,包括你。”濃烈的自責感來襲,她才做了懦弱的行為。

    聽見她消失的原因不是他的隱瞞,莫言松了口氣,但又有點酸酸的。

    這是不是說明在她心目中,無憂的地位比他還要高?

    莫言為腦中迅速歸納出來的結論感到不悅,而且他找不到的人,居然被無憂找到了。

    “我每天都去你住處等你,都沒等到你,可無憂卻在你住處等到你。”也到那時候莫言才知道,盛菱把住處的備份鑰匙給了誰。

    不給他,給了他妹,這簡直讓他不是滋味到極點。

    “你回家了,為什麼?”

    “因為耶誕節。”盛菱回答。“我們說好了每年要一起過,在我家。”

    莫言從來不覺得自已是個愛吃醋的男人,但現在聽見盛菱說起跟妹妹之間的友情,他忍不住吃味。

    “因為無憂你消失,好,我懂你對她的愧疚,那我呢?”莫言不想再從她口中聽見自己的寶貝妹妹了,一點都不想。“就沒有一點點對我的憤怒?”

    真可悲,居然希望盛菱對他生氣,為他的隱瞞、別有居心,氣到離開,不想看見他才能顯示重視程度。

    “我不知道。”盛菱困惑地看著他。“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那時候,我不想看見你。”

    “喔?”莫言眼睛亮了起來。“真的?”這是他第一次在聽見“我不想看見你”這句話時開心到要飛起來。

    讓盛菱會有這樣的感情,這代表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低吧?

    “王晴芸的話,讓我很難過。”

    “她不會再讓你難過了。”莫言語調冷酷起來,像暴雪般非常嚇人。

    他今天在蔚房裡聽見一切之後,他便去做了一件事——莫言厭惡浪費時間,因此處理事情的方式向來粗暴,對付仇家則相反,死不是讓人痛苦的方法,最痛的,是生不如死。

    莫言帶了份“禮物”去了王家。

    莫言這個莫氏和許家的繼承人來訪,自然受到王家人的熱烈歡迎。

    “阿言,今天跨年呢,怎麼會突然來?來之前也不說一聲,來,一起吃飯啊!”王董事熱絡地招呼。

    “我是來算帳,不是來吃飯的。”莫言直接撕破臉。

    傅強以及豐都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推進了王家客廳。

    “周俊生,本名周信傑,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台僑,十六歲時父親事業破產,舉家回台定居,今年二十五歲,有恐嚇、強姦、詐欺、背信、持有毒品等前科。”莫言平鋪直敘地說出了周俊生驚人的經歷。

    委頓的男人倒在客廳,根本不敢抬頭看四周的人,只敢偷瞄躲藏在後頭的王晴芸。

    莫言無視王晴芸那乞求的眼神,直接盯著王家能做主的男人。

    “等了數日,等不到王家人的歉意和誠意,我只能自己跑一趟,來討債了。”

    “什麼意思?”王董事不明所以,莫言抓了這男人來做什麼?

    王晴芸卻是臉色發白,躲在爺爺背後,只想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是你們王家大小姐為無憂準備的男朋友。”莫言譏諷一笑。“小芸,真讓你費心了,找了一個這樣的貨色來接近我莫言的妹妹,這麼好的男人別給無憂,我替你送來,你自己留著用吧——順道告訴你,無憂回來了,你不是很關心嗎?有空可以來我們家,親自跟她說你有多關心她。”莫言的語調溫柔,但卻讓王晴芸嚇白了臉。

    “無憂的男朋友?這——怎麼回事?阿言,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王董事看看莫言的臉色,再看自家孫女蒼白的臉色,心中暗叫不好,晴芸對莫家的女兒做了什麼?

    這死丫頭,那是他們能招惹的人嗎!

    “周先生,你來說。”莫言雙手環在胸前,命令周俊生自己說。

    “我、我跟小芸在美國是同學,我們交情很好……後來她回臺灣,我們失聯……兩年前我們重逢,她知道我過得不好就告訴我可以接近莫家大小姐,她有錢又單純,只要我得到許無憂,我就不用愁錢……小芸告訴我許無憂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讓我扮演許無憂會喜歡的男人……她給我許無憂的課表,她喜歡去的地方,還有住哪裡,我答應她,當我得手了,給她幾張許無憂的不雅照……”

    “說謊!你說謊!你根本就含血噴人!”王晴芸跳出來否認。“明明是你,你騙了無憂,還跟無憂的好朋友上床,你傷無憂的心,無憂不見你,你來求我幫忙,我不願告訴你無憂的聯絡方式,你才害我,你害我的!”不能承認,絕對不能,只有人,沒有證據,對,他們沒有。

    “我就是怕這樣……就是怕有一天東窗事發,你會推到我身上,所以我跟你說話,我一定錄音。”周俊生一點也不意外她的推卸責任。“現在錄音都在莫先生手上……”

    莫言沒有表情的按下手中的錄音筆,播放了那些錄音檔。

    傳出來的女聲是王晴芸,語氣沒有甜美溫柔,只有惡毒低級,一次次逼周俊生快點將無憂弄上床,下藥也無妨……

    受寵的王晴芸立刻被祖父賞了一個巴掌,打得她哭泣不已。

    知道得付出代價才能平撫莫、許兩家怒氣,不讓他們報復的王董事,咬了咬牙。“你要什麼?”

    “當然要點精神補償了,王董事覺得莫家千金的精神損失值多少?如果是王小姐遇到這樣的事,王董事想要多少賠償?”

    “宏銓董事的席次,我會讓出來,股權……送給無憂小姐做為賠罪。”最近早感覺到莫言是想動他的,本想雙方一戰後自己不會損失多少,想不到卻會是這樣的局面收場,什麼都不剩。

    “王董事好氣魄,我就代無憂收下王家的精神賠償,傅強,將股權轉讓書給王董事簽字。”莫言早有準備。

    “不過,我還有個但書——王小姐先前在公司裡挑釁盛小姐,引誘盛小姐犯罪一事,我要王小姐寫份合解書。”莫言是絕對不會再給王家任何機會傷害到他所在意的人了,盛菱打了王晴芸,那是有錄影證據的。

    王晴芸接過合解書,顫抖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幾天,她一直很害怕,害怕莫言的報復,但又因為他的遲遲不出現,心存僥倖。想著莫言應該沒聽見全部,只聽見了她告訴盛菱許無憂出國的真相,前面那些她可怕的計畫,他沒聽見。

    沒聽見,那就更好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可在她放下心來的時候,莫言出現了,還帶著她以為已經消失的周俊生,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將簽好的合解書遞給莫言時,她怯怯的抬頭,看見他那張冷酷的臉,以及憎恨的眼神,王晴芸哭了出來。

    “莫言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不是故意這麼做,可是無憂在,你就不會看見我的好……”所以她想害許無憂,許無憂死了最好,不會妨礙她了!王晴芸覺得她缺的是機會,一個莫言愛上她的機會。

    莫言聞言上下打量哭得狼狽的王晴芸,平淡地道:“我從來沒有看出你有哪裡好。”

    拿到所有檔,莫言就帶人回家,至於讓王家失去一切的王晴芸,會被祖父如何對待,那就不是莫言會去關心的事了。

    “你生我的氣,這很正常,你可以用盡一切辦法來折磨我,只要你高興,但別再不告而別,盛菱,別逼我拿鏈子把你綁在我身邊。”

    “我說了,不是因為你我才想離開,是無憂。”他怎麼聽不懂?是無憂的關係才讓她大受打擊,連工作都不顧了。

    不想聽她說無憂了,莫言受不了地扯開話題。“既然如此,為什麼剛才看見我你想走?”

    “因為無憂……”

    又是他妹,莫言快發瘋了。“無憂又怎麼了?”

    “無憂讓我不要見你,不要太快原諒你,我答應她了。”

    莫言第一次覺得他的妹妹一點也不可愛!

    “不要太快原諒我的意思是——其實你沒生我的氣?”即使不爽妹妹的從中阻撓,莫言還是抓住了重點。

    “你照顧我。”盛菱看著他眼睛,說了不相干的話。“在我生病的時候,你照顧我,我沒有被人這樣照顧過,你是真心的,跟王晴芸說的不一樣,那就好。”那就好,她說,只要他是真心的,那就好。

    莫言明白為什麼妹妹要從中阻撓,因為盛菱對於自己受到的委屈,根本就不在意,只要對方真心,那她就能接受,這麼笨?這麼呆?

    發生在一般女孩身上,會引起劇烈衝突的情況,在她眼中,一點都不重要。

    相反的,她在意的人給她的東西,被他弄壞了,她卻氣很久很久……莫言想到了他碰壞的那個相框,不禁無奈地歎息。

    這種女生,太稀有了,稀有到讓人不得不守在她身旁,否則她真的被賣了都不“你還願意跟著我?”莫言還是想從她口中聽見確定的答案。

    無憂說不要太快原諒他,不能讓他太好過,可她想跟他在一起,怎麼辦?

    他就在自己眼前,今天是她的生日,加上前幾天她生病,是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樣的疼惜,她還想要。

    “嗯。”

    莫言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想也沒想地擁她入懷,吻了她。

    風吹了起來,掛在頭頂上的風鈴,叮叮噹當的響著。

    盛菱一直將風鈴的聲音當成是幸福的聲音,而這一刻,她體會到,什麼是幸福。

    她不再覺得冷了,心暖燙不已。

    “生日快樂,菱菱。”那個讓她感覺到幸福的男人,這麼對她說。“幸好來得及跟你說生日快樂,再過幾秒,就要跟你說新年快樂了一以後每一年,我都幫你慶生,你得一直一直跟著我,嗯?”

    站在風鈴下,盛菱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因為這個男人,讓她忍不住想微笑。

    她點了點頭,答應他。

    而她的笑容讓莫言忍不住心動,忘掉妹妹的警告,不准接近她啥的,他又吻了她。

    叮叮叮噹當——風不止地吹動風鈴,這聲音,響了一夜。

    “放開我,我要去阻止他們!”

    豐都輕鬆的抓著在自己懷中不斷掙扎的女孩,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娃娃臉上,浮現了無奈的笑。

    他望著前方陽臺上,讓懷中女孩抓狂的畫面,不禁搖頭。

    “那麼美的畫面,你去阻止做什麼?”

    “哪裡美,我就知道盛菱那個笨蛋會很快原諒哥哥,我就告訴她不行,她也答應我了,結果馬上被哥哥吃光豆腐,我還沒教她當女生折磨男朋友的權利,她就這樣傻傻的被騙了,而且我哥那種人,絕對會馬上得寸進尺一一吼,他要帶盛菱回房間了,我就知道!他把盛菱安排在他房間隔壁,根本就是別有居心!”

    許無憂看見自己哥哥牽著盛菱的手,把她帶進了自己房間,整個人掙扎的更厲害,更氣了。

    “你別忙了,我看盛菱也沒有反抗,很想跟著走,你去當電燈泡幹麼?今天是她生日,還是跨年,你讓人家好好約會,不行嗎?”

    “不行!你果然是我哥朋友,站在我哥那邊!”許無憂瞪著眼前的男人,開始埋怨起來。

    豐都看著暴走的女孩,忍不住也火了。“今天什麼日子,你還在給我想你的好朋友會被你哥怎樣,那是你應該要關心的事嗎?我咧?你以為等莫言緩過勁來,他會放過我?我受託照顧他妹,結果照顧到床上去了,你說他知道後會不會宰了我?”

    “喂!”許無憂臉紅,伸手塢住口無遮攔的他。“閉嘴。”

    “閉嘴好啊,我動手不動口,你知道男人就好這口——”

    “你閉嘴啦!”許無憂真是氣這個男人的口無遮攔,真是搞不懂,她怎麼就喜歡上這個沒氣質的男人了?

    一定是那天的月光太美,一切都是月亮惹的禍。

    “讓我閉嘴的方法只有一個——”豐都的娃娃臉浮現了壞壞的笑容,他像抓小雞般抓著許無憂,低頭吻了她,令她徹徹底底的閉嘴。

    唔,這男人——無憂被吻得無力,反手抱住了這男人,腦子昏昏沉沉的想著,沒關係,今天是盛菱生日,就讓她開心。

    反正她有很多方法讓她哥哥知道,盛菱不是他能欺負的!

    現在嘛,繼續吻吧。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番外——情人節

    今年過年比較晚,情人節這一天,還未到農曆新年。

    過年前是最忙碌的時候,可這一天,莫言沒加班到太晚,七點便離開了公司,因為今天是情人節。

    盛菱說要在住處做菜慶祝情人節,莫言聽見怎麼可能還能繼續待在辦公室?工作狂都不工作狂了。

    莫言帶了瓶紅酒,以及一個禮物盒,愉悅地哼著歌,來到了盛菱的住處。

    “莫先生,你來了。”熟識的警衛替他開了大門,讓莫言進來,盛菱已經交代過警衛,他來訪不需要問,讓他上樓。“我幫你開電梯許可權。”

    “謝謝。”莫言向警衛道了謝,而後踩著輕快的步伐去搭電梯,讓警衛為他在感應器上刷了一下,他才能按下樓層鈕。

    電梯向上,莫言皺眉,想著這樣不行,老是讓警衛替他刷門卡,太麻煩,也太不方便了——好吧,莫言得承認,他想拿到盛菱住處的備份鑰匙。

    得再跟盛菱爭取一下,讓她給才行。

    叮,電梯到了。

    莫言踏出電梯,走到盛菱家門前,按下了電鈴。

    他擺出自己最好看的姿態,等著盛菱來開門,務必第一眼就迷倒她,讓她答應他今晚留下來過夜。

    他想她了,可自從盛菱跟無憂和好之後,他就沒能再踏進盛菱的住處,因為他媽媽說——對,不是無憂,而是他媽。

    “盛菱,你聽過灰姑娘的故事嗎?媽咪說給你聽,好嗎?”那個在工作上強勢有魄力的女人,對著女兒是很溫柔的,特別是什麼都不懂的盛菱。

    沒聽過媽媽為自己說童話故事,盛菱當然樂意聽。

    “盛菱,你知道為什麼王子會帶著玻璃鞋去找灰姑娘?因為她守信,準時在十二點回家,沒有因為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留下來,就算對方是王子,女孩子要守信,有原則,才會讓男人珍惜你,這個故事我從小就跟無憂說,結果她沒在聽,才笨到看見男人的外表就昏了頭,連家人都騙。”說完故事,許梨娜教育盛菱,然後瞪了眼無憂。

    “媽咪,又講我!”無憂被媽媽逮到就訓一次,不禁討饒。“你要教盛菱不要拿我當負面教材啊!我現在這麼乖。”

    許梨娜沒理會女兒的裝可愛,回頭慈愛地跟盛菱說:“你這麼聰明,跟無憂絕對不同,菱菱,你懂媽咪的意思對不對?”

    盛菱那麼聰明,當然懂了。

    然後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元旦連假過後,盛菱回公司上班了,本就公私分明的女生,上班時間當然不給他機會牽下小手、說說話什麼的,就連下班後,他也沒機會了。

    盛菱很準時的回家,門禁時間跟無憂從小到大一樣——晚上八點。

    有時候八點莫言才剛下班,有什麼搞頭?當然想盛菱想得要命,只有每天睡前的電話聯繫,以及偶爾的假日家人聚會上見面,這麼少的相處時間,哪夠?

    今天是情人節,他可是跟盛菱說了好久,才有榮幸到她的住處來。

    一定要留下來——莫言想著,擺出最英俊的笑容,只要盛菱來開門,第一眼就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嗨,哈妮。”

    門打開了,但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盛菱,而是他妹!

    “你怎麼在這裡?”莫言臉一垮。“盛菱呢?”

    “盛菱跟劉叔叔去看尾牙的場地,還沒回來。”

    “你怎麼在這裡?”莫言又問。“怎麼進來的?”

    “我有鑰匙,我想來就能來。”許無憂得意洋洋的跟自家兄長炫耀。

    “你來幹麼?”莫言不禁為小妹的煞風景氣急敗壞。

    “今天情人節耶。”許無憂笑。“不然我能跟豐都一起過?”

    “你死了這條心。”莫言想都沒想的否決。

    “不能跟男朋友過情人節,那就只能跟好朋友一起過了——對了,我跟媽咪說過了,我今天睡在盛菱這邊,明天才回家,盛菱跟媽咪都答應了。”許無憂笑笑對臉黑的哥哥說。

    這個小妹簡直就是生來壞他好事的,莫言最近覺得妹妹越來越不可愛了。

    “就你事多。”莫言不停地瞪他妹,氣得牙癢癢的。

    “誰教你欺負盛菱。”許無憂才沒在怕自家老哥,她又沒做錯。

    “多久的事了?”莫言不想聽小妹老是翻舊帳,踩他痛腳。

    “沒多久!”她很記恨的,而且還護短。

    “……你們在我家門口吵架做什麼?”

    回到住處的盛菱看見門口站了對兄妹,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她一臉困惑。“怎麼不進去?”進去再吵呀,在門口吵架像什麼話?被鄰居看見了很好看嗎?

    “嘖。”許無憂嘖了一聲,只能讓開。

    莫言露出輕鬆的表情,這代表擋在門口不讓他進門的小妹,已經沒轍了。“來不及做菜了,叫外送好嗎?”盛菱進了玄關,莫言就馬上協助她脫下外套,她回頭朝莫言一笑。“找個假日再補償你。”

    假日嗎?那代表她一整天都是他的——“你別累了,外送很好。”累到她,心疼的還不是他?

    “盛菱,我有準備情人節大餐,我做的蛋包飯。”許無憂覺得眼前這幕很刺眼,忍不住想要破壞一下。“我要在你的蛋包飯上面畫愛心、寫字。”表情可愛得要命。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可怕的技能?”盛菱驚訝得不得了,用蕃茄醬畫愛心和寫字是什麼鬼?

    “跟日本女同學學的,你快來吃,我親手做的。”

    兩個女孩親密的過著姊妹的情人節了,莫言看得很不是滋味。

    無憂一喊,盛菱就只看無憂了,跟著她走,笑笑的看無憂把蕃前醬擠得整個蛋包飯都是——他吃醋了。

    而且小妹為盛菱做蛋包飯,小小的桌子上只有那一盤,代表了無憂根本就沒有準備他的份,也是,無憂不知道他要來。

    想想,他從來沒有吃過小妹親手做的飯,不用說蛋包飯這種高難度的料理了,看成品,她做得很不錯,賣相極佳,看起來她很常做,不知道是不是在紐約練習?練習做給誰吃?

    莫言不禁想到那個偷走他妹妹的傢伙,豐都。

    眼前的危機更為重要,莫言也不管自已是不是會破壞氣氛,上前把紅酒放到小桌上,順勢傾身吻了盛菱臉頰。

    “菱菱,情人節快樂。”莫言忍不住想提振一下存在感,無憂瞪了她哥一眼,大翻白眼,覺得哥哥爭寵的手段,一點威脅性都沒有。“喔,情人節快樂——無憂在這裡,你別這樣。”盛菱在許梨娜的教導下,知道要顧虎一下其他人的眼光,不想放閃被瞪。

    “無憂不是別人,她是我妹,她知道我們的關係,她早晚要習慣。”他一定會娶盛菱,雖然不是現在,但莫言想,這一天不會太久。

    “對啊,我不是旁人。”無憂示威地睞莫言一眼,開口拉回盛菱的注意力。“不過如果是媽咪的話……”

    “我給你準備了情人節禮物。”莫言根本就不想讓妹妹拿媽媽來恐嚇他,那就是個來整他的大魔王。“同時也是賠禮。”他將禮物盒放到了盛菱的手上。“我親手做的。”

    許無憂本要拆臺,說“我哥就喜歡送女生一些華而不實的珠寶當禮物,一點誠意都沒有”,但聽見他說這是他親手做的,只好呑回那些話,覺得哥哥很卑鄙,瞪著莫言。

    “你親手做的?”盛菱呆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莫言。“你很忙的。”這麼忙,還親手做禮物給她?

    可他說也是賠禮……什麼賠禮?

    莫言笑露白牙,同時也露出了他右臉上的小酒窩,他很期待盛菱看見禮物的表情,同時——也很期待看見他妹的。

    “再忙也能抽出時間做禮物給你,這是我的心意。”

    盛菱滿心好奇,打開了那個紙盒。

    一個白色黏土做成的相框,四周有一朵又一朵的向日葵,這個相框,跟無憂送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

    “是相框!你做的?”盛菱又驚又喜,仔細看,相框跟以前那個,還是有那麼點不同——做得更精緻,更好了。

    可是怎麼會一樣呢?之前那個相框,是無憂做好送給她的呀!

    盛菱困惑地望著眼前這對兄妹。“哥哥,你討厭!”許無憂大怒。

    莫言一臉的自得,對著不解的盛菱解釋道:“小憂從小就對手工不擅長,你以前那個相框,是她逼我一起做的,一樣是情人節禮物,我做的更好,是吧?這是賠禮了,我幫你把相片換過來,以後就用這個了。”

    “哥哥,你過分,你拆我台!”許無憂跟老哥吵了起來。“幹麼打我臉。”

    “你說你送給盛菱的相框,不是我做了九成?”莫言跟妹妹講道理。

    “是……”

    “是事實,怎麼能說我拆你台?”

    “可我跟盛菱說那是我做的!”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

    “我討厭你!你回家啦!”拿哥哥沒轍,許無憂放大絕。“盛菱你叫他回家。”

    “菱菱,我想要你住處備份鑰匙——你不給我,難道是因為不信任我?”沒理小妹,他只跟盛菱說話,使出了苦肉計。

    “沒有第三副備份鑰匙,那種鎖就只配兩副,要重打備份很貴,好幾千塊,而且掉了鑰匙就只能重新換一個鎖,麻煩死了!”許無憂跟拆自己台的哥哥杠上了。

    “我出。”莫言不把這小錢放在眼底。

    “房東要盛菱不准打第三份鑰匙,這都紀錄在合約裡。”

    “那就把你手上那副交出來。”他忍受妹妹有他女友住處的鑰匙,而他沒有的慘劇已經夠久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才不要給你!”許無憂對她哥扮一個很醜的鬼臉。

    兩兄妹在她面前吵了起來。

    盛菱手上拿著莫言親手做的相框,眼前擺著無憂做給她吃的蛋包飯,她覺得自己的心,暖得不得了。

    外在的東西她不在乎,在乎的是心意,這個情人節,她收到的這兩份禮物,她很喜歡,也很珍惜。

    不過看這對兄妹為了她住處的備份鑰匙,吵得不可開交,她只能歎息……歎息,她居然也學會了歎息?

    愛情和友情,真是讓她學會了很多啊。

    “你們兩個吵完了,再告訴我結論吧。”她不參與爭執,隨便他們了。

    兄妹倆同時喊她,馬上意識到對方,怒瞪一眼,又吵在一起。

    盛菱默默的把相片換了相框,然後回來默默的吃蛋包飯,她想,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子,還有很多呢。

    她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很期待,這大概是……幸福吧?

    這個情人節,還不錯嘛,她微笑的想,等他們兄妹吵完,她就帶他們去Friendly喝兩杯,錦哥,她很久沒看見了,也讓很擔心她的錦哥看看她現在很好。

    真的很好。

    她最好的朋友回來了,還交了一個很棒的男朋友,還有她在新的職場也交了朋友。

    對了,也問問顏孝貞和林征達,要不要一起去喝兩杯,現在就問,如果錦哥不介意,她想進吧台,給她的朋友們調幾杯好喝的酒。

    掏出手機,她頭一回打了電話給“朋友”。

    “是我,要不要出來喝兩杯?如果姓林的要去,就一起。”

    “要要要,要去,你約我,我當然要去!”顏孝貞馬上就答應了,什麼情人節約會,馬上忘到天邊。“幾點?

    什麼地方?莫言會來嗎?你知道他是我真正的老闆吧?他如果擺臭臉你要幫我……”

    盛菱靜靜的聽著,想著等等在酒吧裡的情景,錦哥一定會為她的轉變開心吧?以前不懂為什麼要傷心、難過、在意,不懂人為什麼一定要有朋友,一個人又怎樣呢?

    現在擁有了友情和愛情,慢慢的練習,練著練著,她懂了。

    練習愛,愛著愛著,就會知道被愛著以及愛人都那樣的溫暖。

    那溫暖讓她笑、讓她哭泣、讓她生氣、讓她……變得像個人。

    盛菱喜歡現在的自己,也喜歡身邊喜歡著她的人。

    雖然還不是很懂,不過她會學會的。

    練習著練習著,她會懂的。

    ——全書完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3:36 AM


後記

    又見背叛黎孅

    繼《逃妻家中坐》,又一個跟背叛有關的故事,我最近真是寫這種陰沉的題材寫上癮了啊,哈哈哈哈哈。

    怎麼會有這故事呢?

    哎呀,這要從我看了什麼來說起,徐姊問我都看啥啊?2015年我就看這個,最神的美國影集《謀殺入門課》。

    編劇太厲害了!女主角演得太好了,不愧是艾美獎的最佳女主角呀,第一季在我讚歎編劇的“神”之下,妥妥的看完了,覺得每一集切入的角度、鋪陳以及展開故事的方式都太高深了!我怎麼學的會這種說故事的方式呢?

    一切,都是在第二季發生的,只是一句很可怕的臺詞。

    I want you to die?(我希望你去死。)

    說這句話的演員表情有點楚楚可憐,還流著眼淚,而她面對的是她的好朋友。是她很深愛,無論別人怎麼說,或者對方怎麼苛責她,她都不願意離開的她最愛的朋友,結果這個人,讓她說出這句話。

    我看到時全身起雞皮疙瘩,媽呀,好可怕好深的感情!

    有多失望才能對你一直相信、支持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喔,一定要說,說這句話的是個女生,聽見這句話的,則是女主角。

    整個劇還不少這樣的組合,兩個感情很好的女性朋友,因為某些原因,憎恨對方,美國影集很常用的設定,兩個性格、家世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比如劇中的Rebecca(雖然她很可憐,可我一直覺得她是個畢曲),以及跟被殺的富家千金Laurel(我覺得她是個畢曲還是個笨蛋),這是很常見的美國影集設定。

    可是我沒寫過!我沒寫過!我沒寫過!

    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我總覺得,女生跟女生之間的友情,一旦撕裂了,會比失去愛情還要更令人痛徹心扉,那是一種失去手足的痛苦,會令人想著為什麼會這樣?

    我是一個寫故事要有主題的人,這個系列,我想寫的是姊妹情,友情。

    一直都覺得愛包含的不只是男女愛情,友情、親情……都是在愛的範圍裡。

    要寫友情,姊妹情,這當然沒問題,但要怎麼跟愛情扯上邊?我好歹也是愛情小說作者啊!

    於是有了盛菱和無憂這樣的設定之後,我需要一個有關聯的男主角。那就只能是莫言了,這個無憂的親哥哥。

    然後劇情就走向了讓我無法控制的方向了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12.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